依旧是一年的初春,那个经历了严寒过后天公的馈赠。草原上的春天,融雪后的草地上,新生的绿芽从枯黄的地面崛地而起,迸发着新生命的激情与勃勃生机,而此时此刻,空气仍旧带着冬日余寒的气息,初春,毕竟还是没有正式迎来春的暖意。
帐篷里面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酒的香醇充斥在空中,让闻着的人都感到略微的醉意。
落地的软榻前,大大小小的酒瓶散落在四处,或是倒,或是坚强竖立,地面上是成片的酒渍,而床榻上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慵懒的喝完了最后瓶中一滴酒,然后将酒瓶颠倒过来口子朝下的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像是要确定是否真的就一滴都没有了一样。等看着最后一滴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融进衣服里,晕开一片水渍,他皱着眉,紫色的双眸带着醉意的迷离。
“啪”的一声,男人将手中的木质酒瓶摔到了一边的地上,酒瓶重重的与地面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滚着滚着到了门口,然后在一个人的靴子前停了下来。
来人,是达蒙参相李达,而那躺在床上喝闷酒的男人,则是曾经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昀国大将军,楚凌宇。
李达看了眼自己脚边的那酒瓶,再抬眸朝楚凌宇看了看,似乎有些无奈,但他走了进来,却如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说。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一次李达掀开这个帐篷的帘子,看到的都是这种情景,两年如一日。
“驸马爷,今天是开年的日子,公主和可汗已经在马场等着了,请您起来沐浴更衣吧”
就像是机械般的将被交代的话给复述一遍似的,李达几乎没什么感情在里面,他也不去注意楚凌宇的脸上此刻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因为李达就算不看,他也都猜到了楚凌宇的表情以及将会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楚凌宇在听了他的话后,没有搭理他,而是翻了个身,将被褥盖在腰上,用手撑着脑袋,看似喝多了之后打盹儿去了。李达也不急着叫他,而是吩咐在里面侍候的丫头将这里收拾干净,没多留,匆匆再看了眼楚凌宇的背影之后他就离开了。
自从边城失守后,也不知道是楚凌宇曾经太过风光,没有经历过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失败战事还是怎么,总之他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不管是精神上,还是ròu_tǐ上。云辽将他作为俘虏带回了达蒙,完成了他对云舒的约定,而云舒也是自作主张的就让楚凌宇跟她以达蒙人的方式完婚,也不管楚凌宇是否出于自愿。从被带回达蒙后,楚凌宇就没有再看到月骁了,这个人像是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一样,几乎什么解释都没有留。楚凌宇整日借酒消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出去,不管是谁来看他,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云舒一开始还想尽了法子讨好他,想让楚凌宇接受自己,但两年过去了,他们仍旧像是陌生人一样,不,也许都算不上陌生人,好歹楚凌宇看到了其他人还会看上几眼,而对云舒,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残忍。
为了留住楚凌宇,云舒给他吃了种药,是必须定期服用另一种药物才能克制住浑身上下那种发病时酥软的感觉。
其实针刺等等的那些感觉不是最残忍的,如果不亲身经历的话,楚凌宇自己也很难想象得到酥软到一种程度竟然也会是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官。
因为这个,他虚脱了好几次,只要那种感觉一上来了,没有按时服药,楚凌宇整个人都能昏迷两三天。
楚凌宇不恨云舒,真的,不管她是想什么法子讨好他,还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折磨他,他都不恨她,只是提到这个名字楚凌宇就会忍不住咬牙切齿而已。
在楚凌宇被俘之后,昀王派了人来达蒙,向云辽要人,昀国开出了很多诱人的条件,都有要送城池来与达蒙交换的意味在里面了,但一一都被云辽拒绝。
云辽不是有多么看重楚凌宇,又或是多么在意云舒,而是他一早就盯上了昀国这块肥肉。
没多久,达蒙的大军重装之后就将目标放在了昀国这块肥美可口的土地上。区区一年的时间,达蒙已经从昀王手上夺得了半壁江山,这还得多亏昀国王后与曹茫的里应外合。
两年时间过去了,昀国的兵力本来是抵抗一个达蒙完全不在话下的,但由于期间不断出现种种状况,无可用大将不说,半路领军的人出逃叛变的事时常发生,达蒙又像是不要命了的一样死死紧逼,没用多长的时间,昀国的锐气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每一天,只要有战况传到云舒那儿,她就会兴致冲冲的跑到楚凌宇那里跟他说,只要能从楚凌宇的脸上找到一点变动的表情,她都像是得到了什么好宝贝一样开心。云舒喜欢看到楚凌宇沉不住气,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跟她说话,就算说的都不是她想听的,但多多少少还是说了的。
当无能为力成为了每次听到战况后的唯一想法时,楚凌宇也麻木了,整日以酒麻痹自己的神经。
对于一个本该率领军队上阵杀敌的将军来说,家国有难,而自己只能在敌巢苟且偷生,那种屈辱的感觉,没有仍和一种心情能够用来诠释。
可惜,楚凌宇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轻生两个字。
他相信自己能够有办法逆转,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时机…… 一个暂时还看不到,但他相信终会出现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