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鸰不在景芳斋,可是此刻,已经是子夜时分。
心中忽然便生出一些异样之感,这感觉没有明确的指向,却让我心中无端地不安。
我回到卧房,在圆桌旁坐下,斟了茶递到唇边,却竟有些无法下口,只得将茶碗放下。走到妆台前卸了簪环,和衣歪在榻上,强着自己阖上双目,却又终于心烦意乱地睁开。
望着床榻顶上柔软细密的纱帐,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墨鸰到这宫中,果然是另有目的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起身,然而很快却又摇头否定自己,不会的,墨鸰一次次舍身护我,没有到宫中便险些丢了性命,王爷让她进宫若是另有目的,她如何会把性命险些丢在路上!
终究是没有了睡意,我又慢慢走出卧房,站在院中,仰望着快要变圆的月亮。
忽然身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以及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墨鸰低声道:“姑娘。”
我轻轻嗯了一声,却忽然不敢开口去问墨鸰,刚才究竟在什么地方。
墨鸰低声道:“冯娘子今晚又到了竹林中……”
“什么?”墨鸰的话未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是到了竹林那边?”
墨鸰似乎是没有料到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垂下头低声道:“是。姑娘昨晚说,可能冯娘子会被宫中的人发现,我想去看看。那时姑娘你正与紫鸳在院里说话,我不敢打断,所以没有跟姑娘说。”
心中的云翳霎时间被一扫而空,心情格外地开朗欢喜,我笑吟吟地道:“你倒很明白我的意思。”然而心中亦觉得有些内疚,墨鸰体念我的心意,去探查冯娘子,我却在疑心她的动机。
想到冯氏,笑容渐敛:“我与冯娘子虽不认识,但想来她定有一段伤心之事,亡故的亲人对她必是至关重要,所以才会以后妃之身,冒险去竹林中祭祀。只是眼下风口浪尖上,她此举可也太险了。若是被发现了,不但多一场风波,她这一生可也就毁了。”
墨鸰对我看了片刻,似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双唇微启又合上了。
“墨鸰,你要说什么?”
我看着墨鸰,只见她的鬓发略显凌乱,鬓角还带着一片竹叶。我想象不到墨鸰是藏在竹子下面,还是干脆攀在某一棵大竹竿上窥探冯氏的举动,心中微微觉得好笑,伸手帮她取下了叶子。
“姑娘心太好,这样容易被人害的。”墨鸰说得很是认真。
墨鸰从未对我说过这般亲近的话,我不由得一怔,随即欢然笑道:“心好反而要被害,天下宁有是理?再说有你在我身边,谁能害得了我?你看蒙面的那些人没有能伤了我,连毒药也毒不死的……”
墨鸰的眼中忽然射出分明的冷意:“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摇摇头:“吃一堑长一智就好,我在意的,不是他们害我,而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只是有些事情,或许注定不能知道原因了。”想到那个最终杀了那些劫道的人,放了我们的黑衣人,心中竟有些怅然。
我不想再想此事,转而对墨鸰道:“今晚冯氏又去做什么?仍是烧纸钱吗?”
“是,烧纸钱,跪拜,一个人低声说了很多,仍旧十分害怕,跪拜了很长时间。我不知她还要逗留多久,又见竹林旁边一直无人经过,想她或许不会被发现,所以我便离开……”墨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已经告诉我,真正不寻常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转身离去,走出竹林的时候,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对着竹林站着,我想藏到竹林中,但他已经看到了我。但我当时,并没有看清楚他是谁。”
墨鸰的语气有些快,似乎重新想到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有些紧张,而我,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墨鸰夜间出门,都是穿的黑衣,她的脚步声又素来是极其轻微的。平日里因为有我的交代,会刻意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会发出一些声息,但若是她有什么任务,向来是几乎了无声息的。
而这个人,居然能在夜色中,发现穿着黑衣的墨鸰,可见绝非寻常。
“我若跑向竹林,或许他会发现冯氏,故而往外跑去。那人脚步也十分轻捷,若非半路被几个内侍拦住说话,他或许会追上我。”墨鸰的语气,显得她仍有余悸。
这般身手,莫不是……
“是……是谁?”我终于没有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那个名字到了嘴边,我却无端地说不出来了。
“内侍们喊出来我才知道,那是大宴上我见过的,普安郡王。”
“啊?”我不由得低呼。
脑中霎时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普安王到竹林外干什么,与冯氏有关吗?普安王的身手,也这般高明吗?
我惊讶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我方才想到的,其实是二郡王恩平郡王。
恩平王的身手了得,我是知道的,在凤凰山上也亲眼见识过。但我与普安王可以说相识甚久,却只知道他文才武略都很了得,不知他竟有这般不凡的身手。
我这才想到,墨鸰刚回来的时候,鬓发微乱,或许便是躲避普安王的时候太过不易。
“早点休息吧。”我点了点头,安慰有些惊悸的墨鸰,又补充上一句:“以后不论何时,千万不得与普安王动手。”
事情总是这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静的时候可以毫无波澜地平静,但纷乱的时候,又可以是一时之间千头万绪。
得知普安王有事,我心中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