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片刻,也跟着举步而行,距离缓步而行的四郡王只有几步之遥。 “我本是个闲散之人,没有临敌时杀伐的才能,也没有勇武之力,所以官家不让我去虔州,而是派了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去,也不过是知人善任的明智之举。我所感慨的,不过是自己不能为虔州的内乱,做出分毫努力罢了。”四郡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回应我方才的问话。 四郡王语气淡然,但他这些看似不着意的话,却总是能触动我心中的某些想法,隐隐地,似乎与我心中的某些念头共鸣,或者说,让人有了些感同身受。 苍穹高远,天与地之间一片疏朗。 四郡王淡水蓝色的长衫衣袂轻扬,与这仲秋的天高云淡隐然有几分相似的淡然悠远。 想要说些安慰的言语,却是无从安慰。况且这样孓孓独行的四郡王,身上带着清高孤傲的气质,又岂是会接受一个小婢的安慰可怜。 心中略略转念,我道:“四郡王,我朝历代的皇上,你最崇敬景仰的,是哪一位?” 四郡王恰走到两堵围墙的尽头,眼前便是一片郎阔精致。他似是料不到我会这样问,不由得驻足,回头向我看了片刻,方才问道:“你既有此问,可见对我朝历代帝王,颇有所知了。然则你呢?你又最崇敬景仰哪一位?” 四郡王的眼光明净而又淡然,不似二郡王那样,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又能洞悉人心思的笑意,也不似三郡王的眼光,沉着冷静,能洞悉人心,又带着些让我敬畏的严厉。 四郡王的神彩,只是真正的平和淡然。 与之面面相对,不须在心里转着什么心思,不须像对待二郡王或三郡王那般,在心中转着小小的机巧心思,与他们斗智斗勇。 此刻我心中,亦是平和淡然。 “太祖皇帝勇武过人,他是凭着双手打下的我大宋的大好江山。结束了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的更迭,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北汉等诸多割据势力的纷争。自李唐盛世衰落渐至灭亡,数十年的动乱局面,皆被太祖皇帝一手平定。自来为皇帝者,少有如太祖皇帝那般的英雄人物。”我道。 四郡王轻轻颔首,眼中自然也带着一份敬慕之色。 “太宗皇帝亦有武勇,他迫使吴越王钱偵土归附,让被割据的漳、泉二州重归大宋疆域。太平兴国年间,御驾亲征太原,灭了北汉,也是沿袭皇帝之志,彻底结束了唐末以来分裂割据局面。”我续道。 四郡王又点了点头。 “真宗皇帝虽没有太祖与太宗的勇力,却也曾御驾亲临澶渊。一道澶渊之盟,换来了宋辽长久的和平。亦是一件惠民的大功。”我又道,“我朝最善战,最有武勇的皇上,便是这三位了。” “听你言下之意,你最推崇的,是太祖皇帝了?”四郡王问道。 “太祖皇帝,我素所敬仰。便如我朝历代千千万万的子民崇敬太祖的心情一样。”我看着四郡王道:“但若说我最推崇的,却是另外一位。” “哦?哪一位?” “这位皇帝,生性恭俭仁恕,宽厚和善,他在位四十余年,我朝边境平靖安定,少有战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他知人善用,善于纳谏,度量宽宏,因而在位时期名臣辈出,国家安定太平,经济繁荣。”我看了看四郡王,微笑道:“他在位期间无甚战事,他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亦闻讯大惊,在宋国使者面前号啕痛哭,说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这样的皇帝,能让以往与我大宋敌对甚至交战的国君都为其逝去而痛惜,鸣鹤小小女子,自然万分敬仰。” “仁宗皇帝,的确是值得万民敬仰的仁君明君。”四郡王说道。 四郡王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听到我的话,自然很快便知道是仁宗皇帝,他虽是一直在听我说话,并未开口,眼中赞同激赏的神色,却早已经明白流露了他的心思。 “仁宗皇帝在位期间不兴战事,仁宗皇帝也没有太祖、太宗、真宗那样御驾亲征的勇武之事流传下来,可是他是位明君的事实,却是不争的。在我认为,能够平叛战乱,远不如没有战乱来得可贵。”我道。 “鸣鹤……”四郡王对着我轻轻唤道,声音虽仍是低低的,却带着一股激扬的情绪,“有你这番开解,伯璟心中再不以此为结。” “四郡王,你叫我……叫我什么?”我讶然道。 “你方才不是以鸣鹤二字自称吗?”四郡王微微笑道。 经四郡王提起,我亦恍然记得,方才说到情绪激荡之时,我的确是说了鸣鹤二字,这是我自幼用的名字。 “鸣鹤是你的小字?” “是我幼年的小名,我这一辈是鸟字辈,家中姊妹,名中皆有鸟类。”我道。 其实当年跟着爹爹读书,我是有字的,叫做“清商”。“鸣鹤”二字,来自于“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一句。而清商二字,则源于“彩凤鸣朝阳,玄鹤舞清商”一句,一语双关我与姐姐的名字。 不过自从进宫,爹爹便命我改名为“苏芳”,说这才是寻常女孩应用的名字,鸣鹤与清商,只能当做爹爹对我的美好祝愿,深藏之。 “既是不为人所知的小名,以后我还是以‘谢姑娘’称呼你便是。”四郡王说话待人本就颇有疏离之意,再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我感到疏远之意。 “四郡王肯以小名称呼我,我自然欣喜。只是这样乱了尊卑之分,我坦然受之,却是对四郡王的不敬了。”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