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似乎看穿了狄风心思,不等狄风回答,接着说道:“狄将军,老朽刚才之言,并非轻视于你,也非见异思迁不管藉儿,实乃老朽看出狄将军豪义不假,总想帮助藉儿。然现在你连自己都帮助不了,又凭什么去帮助别人乎?
“帮人者,必有过人之处,不是仅凭心中想想,嘴上说说,别人就会认为你当真帮了别人。况老朽年轻时,就曾经历过助人之事,那人经我点播指导,最后成了大商人。可悲的是,后来有一次老朽跟他闲谈,老朽不小心言及了此事,结果却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听范增讲到这里,狄风不觉范增说道:“你点播指导是帮人之事,当感谢你才对,怎么又能不欢而散?”
见狄风刚才注意听了,范增感叹了一声道:“不料那人却嘲笑了老朽,说你范增当初虽给我出过主意,可我按照你的指点我张某做买卖要赔了那又当如何?问得老朽感觉当时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也就从那时开始,老朽才明白一个道理,如己不能,万不可去说帮助过别人,以免日后遭人耻笑!”范增说到这里,停住了话,用眼看着狄风。
狄风在两千多年后也曾有这样的经历,感觉范增说得没错,也感觉与范增可谓同病相怜了。
“范先生所言之事我理解,然我要率军西去,岂不违?兄之令吗?”
“那大王的敕令就不是令了吗?”
范增的这句话,问得狄风哑口无言。此时,可谓“忠”与“义”实难两全。在秦末活人怎么就这么难啊?狄风在心里暗暗发着感叹。
然而在任何时候,感叹都是没有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抉择。
狄风很无奈,也很无助,更感觉很迷茫。因为他清楚,自己如果遵从楚王熊心的敕令西去,必然得罪?羽,也许兄弟的情谊日后就不再了。可若不遵从楚王熊心的敕令,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两边不讨好的人。
谁都清楚“抉择”二字的意思,可真要做到“抉择”二字,往往还真有些难。狄风踌躇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狄将军,此前你做事是那样敢做敢为,且杀伐决断,如今为何却没了自己的主意?是怕了吗?”韩信这时站出来说道。
“这不是怕的问题,实为忠义两难全!”狄风叹道。
吴铭这时站出来说道:“狄将军,想我先祖既忠又义,其结果又怎样?仕鲁国时曾击退齐国的入侵遭嫉妒,只好奔走于魏国;仕魏国时屡次破秦,尽得暴秦河西之地,助魏文侯成就了霸业,于是又遭公叔尚嫉妒和陷害,不得不前往楚国;在楚国,先祖为了能使楚国强盛,不但修武备,且还主持改革民生,最后却落一个被楚国贵族乱箭穿身的下场。
“究其原因,先祖频频遭嫉妒,后又受害,皆因先祖每仕一国虽都尽心竭力,却忘了他乃卫国人,非本土人,且又不向其他公侯们低头,即使不是先祖,就是换做他人,定会也是先祖那样的结局。”
吴铭的话说可谓到了根子上,也说到了狄风痛处。
作为一个穿越者,狄风一直把自己当成后世人,自然也就认为他不属于秦人,也不属于楚人,不属于贵族阶级,本土人就更谈不上了。
“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狄风突然对韩信与吴铭喝道。
全部将领算在内,也就二十几个人,他们不知狄风的“已决”是什么意思,营帐中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但范增似乎没有害怕,见韩信、吴铭和其他人都变成哑巴,他却打破了寂静,微微一笑对狄风再次说道:“狄将军义气可嘉,却不知河内乃属秦之要地,更不知乃属进军咸阳之通道。此前老朽曾劝说藉儿放弃巨鹿,由河内经新安,兵抵函谷关。只要攻破函谷关,暴秦之东边门户便大开,咸阳便可下矣!然藉儿就知道打仗,以胜败论输赢,故没采纳老朽的建议。而今狄将军却也不知‘兵者,乃诡道也!’
“有道是:兵无常形,树无长青,人无常心;身份可以改一人之往思,权位可令一人遗忘当初之根本。而其诡道,也并非仅谈用兵,实为身在险地而不得不谋生知道。倘若知兵不变为人之道,便枉知兵也!
“昔孙武所著之兵书,虽开篇便谈‘诡道’,然谈的却不仅是用兵,也有适者生存之道。道者为何?乃为道可道,非恒道也!恒者为谁?专一也。然一个人知天道,知地道,却不知人道,必会如吴铭将军刚才所言其先祖之际遇,肝胆在心,最后却不得好死也!”
范增滔滔不绝地说道这里,把狄风都说晕了,也说得有些糊涂了。
“范先生,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就直接说吧,别跟狄某我说什么道!要知守道者世间人甚少,而取各自利益者众!”
接下来范增说了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狄风气死。
只听范增说道:“狄将军,这回你总算开窍了,乃孺子可教也!”
“孺子可教”这个词,狄甚深知其意,这个词不仅仅指后世人所知的那样指一个年轻人很有培养前途,还有另一种意思,就是古代天子﹑诸侯﹑世卿的继承人往往也被称为孺子。
“范先生,既然你今日有此说,那你我今日不妨都坦诚一把,谁也别藏着掖着如何?”狄风用目光逼着范增说道。
“坦诚老朽甚懂,但不知藏着掖着是何意?还请狄将军示下!”范增说道。
“就是敞开天窗说亮话,谁都不搞阴谋!”狄风说道。
“什么叫敞开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