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燕锦暄收到了由古松转交的苏善蕴的信。
“二爷,我常常奇怪为何我每次看向您时内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感动,乃至于在想起您时时常会忍不住掉眼泪,曾经的我与这世上所有的内宅女子那般绝望、无助,逃避着这个世界,逃避着所有人,四处逃避着,逃到再无可逃时便只好张着眼睛窒息着等死。在我,曾经的日子就是这样的,直到现在也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恐慌得要命,仿佛自己正处在一种黑色洪流的中心,随便一个浪头便可以将我淹没。
我想我是深刻地怀疑过我来到这人世的意义的。
然而生命是那么的可贵,人总得顽强地活下去,为了活得好些,人总得相信点什么,那么我该相信点什么呢?我能相信我自己么?我时常觉得我自己脆弱又无能,我根本无力反抗这世上的种种。可是我又问我自己——为何要反抗呢?然而顺从的话便连我自己都没有了。
在认识您之前,我对一切都持退让的态度,是的,一直退让,直退到无路可退,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并感到深深的恐慌,然而究根结底,是我的态度导致的。
现在我明白了,人总得反抗点什么的,反抗那些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东西,即便无力推翻,至少应该用力地反抗,也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看得到一点希望,并且找得到一点值得相信的东西。
唯有希望才能带来希望。
所以我选择了相信自己,相信弱小的自己的内心中还留着的那一点点火光,坚定地相信着,所以我也相信您。”
看着她的这封信,燕锦暄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他感觉此刻的自己与她的心是如此的接近,前所未有的接近。
他将她的信折好放进了口袋中,他要留它作为自己长途路上的精神慰藉。
次日一早,燕锦暄和柳承泽在宫中会合。皇上亲自为他们送行。
燕锦暄和柳承泽各带了两名随从同去。
六人骑着马匀速走在那郊野的小路上。
“燕大人,你有想好怎么着手了吗?”途中柳承泽问他。
“想好了,不过去到的时候可能还得随机应变,但大致的方法还是按照事先想好的来吧。”燕锦暄说。
于是两人离得近了一点。轻声地交谈起来。
到了中午时阳光变得十分的猛烈,大家便只好戴上了帽子,并且让马稍微减了些速。
也许由于弟弟刚过去不久的缘故,燕锦暄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虽然看不出悲伤。但也实在不怎么欢乐,柳承泽好几次想开口和他聊聊私事,但最终还是没敢问。
也罢,受伤的人总得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的。
当他们远离了京城来到一处高高的坡地上时燕锦暄示意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大家照做了。
燕锦暄走到那坡地的边上,看着山谷下的河流,忽然间内心里像被什么触动了。
那小小的河流,那不平的石堆,那高高的山崖,他着地时一定很痛吧?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很紧张?会不会有后悔和遗憾?燕锦暄的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老三。可惜了!”燕锦暄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看下面,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流。
在老三过世的那几天他虽然心里很难过,但还是能尽量镇定地面对,此刻却是不行了,不行了,他的心里有一股悲痛在汹涌着,在无声地哭泣着。
加上想起苏善蕴给他写的那封信,他忽然间觉得生命是多么可贵的东西。
李志同感觉到了异样,赶忙上前来问:“燕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
燕锦暄朝他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燕锦暄回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他语气镇定地说:“走吧。”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
五日后。他们到达了瑾王的封地。
瑾王亲自到城门来迎接。
瑾王是个身材魁梧、神采飞扬的中年男人,说话十分的豪爽。然而若仔细观察他的话还是会发现他热情的外表下是隐藏着很多心思的。
一番客气之后燕锦暄笑着说:“我们只是来走走,顺便将皇上的问候送达,并无它事。”
生性多疑的瑾王自然是不会轻易地相信他这番话的,但是表面上却也很温祥地说:“西北本就是大明国的一部分,大家多多走动是好的。所以你们来了也无需客气,就当回到了家一样。”
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进了屋内。
燕锦暄便向他呈上皇上的亲笔信和手信。
瑾王跪下将皇上的亲笔信接了过去,并当即打开来看。
是一封字句间充满了亲情味的问候信。
看完这封信后瑾王原先还略显忐忑的心放松了下来,他将信装进口袋,命人端上上好的茶点。
燕锦暄深知要想获得更多的消息便要首先解除瑾王的疑心,因此他在席间一直说着夸赞瑾王的话,并特意表现出自己对他极为崇拜的样子,瑾王听了也很开心,所以与他们直交谈到深夜,亲密得如同兄弟般。
直到三更天瑾王才让人带他们到客房歇息。
不过他给他们安排的客房是一人一间的,因此他们晚上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
燕锦暄在极度疲惫中睡了过去。
窗外不远处有人时不时地朝这边扫视着,那是瑾王安插的人。
燕锦暄才进房间不久就觉察到了,不过他装作不知。
次日早膳时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