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弘靠在车壁上,并未再言,而是拿起一本燕王送来的医书翻看。
他平日里看的书不少,经、史、子、集,人文、风化,各方面都有所涉猎,而医书却是不看的。那日,他说他要燕王抄录医书,是他要看的,未想他果真自己看起来了。
偃珺迟坐在他对面,忍不住走到他身旁坐下,凑过头去,却发现那书上的字,她大多不识。
“是上古书籍么?”偃珺迟讶异。
“嗯。”谢弘翻了一页。
“二哥也欲学医?”偃珺迟来了兴致。
谢弘却合了书,将书扔在了一旁,“还不是想帮你想想法子。这书中全是巫蛊之法,实不靠谱。看来,只得等到了天都,让太医想想法子了。”
偃珺迟并不愿人知晓她的事情。谢弘思忖片刻,问:“你前些日子一直专研,莫非还无眉目?”
偃珺迟点头。谢弘只好又同她一起翻阅医书。古书不识的,都归谢弘,偃珺迟捡能辨识的书来看。
虽是乘车,长途跋涉仍是让偃珺迟有些吃不消。因而,谢弘下令慢行。初夏,阳光比春日要热烈许多。遇一溪流,谢弘命停车补水。偃珺迟亦趁机下车送送筋骨。
溪边是一片青草地。谢弘与她同行,见她挥着拳头垂着自己的肩,不禁笑道:“现下知晓行路艰难了么?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溜出宫?”
“甚好啊。走走停停,看大周河山,极妙呢。”偃珺迟露出个璀璨的笑。
“你就嘴硬吧!”
马车走走停停数日,再过几十里便是韩国国境了,一路行走,确能看看这大周天下。谢弘亦不急着回天都了。唯有一样,这许多时日已过,却仍未寻到容颜恢复之法。
偃珺迟坐马车行了数日,不曾沐浴,浑身不自在。而那溪水清澈干净,她便想去洗洗。遂,侧头对谢弘道:“待侍卫们取了水,二哥与他们回马车那处等我。”
“为何?”谢弘疑惑。
“我要沐浴。”她小声道。
谢弘恍然大悟,不禁点头,“我道马车中哪来的臭味呢?”
偃珺迟瞪着他,“你身上才有臭味!”
谢弘忍俊不禁,过后又皱眉道:“你一人出门时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
“又无人瞧见,怎算光天化日?”
谢弘沉吟,“反正以后,你不得再一人出宫了!”谢弘见侍卫们都补满了水,命他们侯在马车旁,未得吩咐,不得擅离。尔后,对偃珺迟道:“你要去便快去。我在一旁守着。”
他要在一旁守着?如何守?
“这怎么可以?”偃珺迟皱眉。
谢弘睨她一眼,“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那边有块石头,瞧见了么?我在那块石头后面等你。”
那块石头并不大,最多能容一人蹲在其后,若一站起身来,一样眼界开阔。
偃珺迟犹豫半晌,也怕有外人,便道了声“好吧”。
待谢弘在那块石头之后坐下,偃珺迟便开始解衣。她刚拉开腰间衣带,谢弘便探出个头来,道:“动作快些。”
偃珺迟一惊,拍了拍心口,回头瞪他一眼,“快缩回去!”
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人叫他“缩回去”的。谢弘无奈而笑,把头“缩”了回去。
因数日未沐浴,偃珺迟在水中呆了许久才觉洗干净了。
“二哥,二哥。”她在水中低声叫唤。
谢弘在石头之后回:“洗好了?”
“嗯。”偃珺迟怕他站出来,又急道:“我要上岸了,你别动,帮我看着人。”
谢弘懒洋洋地应“知晓了”。
偃珺迟小心翼翼地上了岸,拿起衣裳正要穿,却突有人影闪到跟前。她“啊”地大叫一声,惊愣在原地。
而她手中的衣裳却被人夺去,她再欲大叫,衣裳却已裹在了她身上。她惊魂未定地抬头,“二哥?”
谢弘看了她一眼,愣了愣,转身负手,泰然自若地望着前方。
一男一女自巨石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对着谢弘一礼,“拜见二殿下。”
谢弘点头,“尔等是何人?”
“我乃韩国世子如安,这是家妹如玉。我等奉君父之命在此等候二殿下。”
韩国世子如安无意间瞥见低头站在谢弘身侧的偃珺迟,不禁呆愣。谢弘有所觉,负在身后的手将偃珺迟又往他身边拉了拉。
“不知韩王让世子等在此处有何事?”谢弘笑问,而韩国世子如安却仍在愣神。谢弘久等,未得如安的回答,不禁喝了一声:“韩国世子!”
一旁的如玉又扯了扯如安的衣襟,如安才回过神来。而他却茫然地望着谢弘,显是未曾听见谢弘的问话。
谢弘有些恼了。
如玉低声地对如安重复了谢弘的问话,如安才行礼道:“君父得知二殿下将路过韩国,欲请二殿下入韩。”
谢弘领燕军打败楚军之事传遍天下,皇室的威严得到些许挽回,以往不得不依附大国而不服从天都的小国不禁都改变了策略,欲与谢弘交好。
谢弘虽恼韩国世子的无仪,却是欲将依附于大国的小国都收服归顺,因而并未发作。
“我们须赶路,入韩便不必了,就此叙话即可。”
韩国世子协助韩王理政,他是知晓的。国事与韩国世子商讨与同韩王商讨并无不同。
偃珺迟站在谢弘身后,已从开始的惊诧变得平静了。只是,她的衣裳是被谢弘裹在身上的,里面什么也没穿,现下亦不敢动,双手只能紧紧拽着衣襟,不让衣裳松开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