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冬。
比之中原和江南,身在西北苦寒之地的西宁卫,冬天似乎来的更早一些。
西宁卫城池不大,周围只有九里,城内七八千户人家。其中泰半,都是卫中军兵的家眷。只有少许,是河湟那边、鞑靼土默特部、朵甘思宣慰司及哈密卫那边过来的番部和商人。
今日阴天,铅云堆积,压的低低的,似乎一举手就能触碰到。虽然只是申时(后世的下午三点多),但大街之上已经少见行人,只有冷冽的寒风席卷着风沙,呼啸而过。
在西宁卫城西一处破败的院落之中,几个汉子正在房外焦急的等待着。他们身材都是颇为的精壮结实,做军汉打扮,身上穿着明军配发的战袄,只不过这战袄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都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棉絮。
吱呀一声,同样破旧的房门被推开了,一共穿着黑棉布直缀,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木头药匣,显然是一位大夫。
“苏大夫,我六弟怎么样了?”
一个三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急切问道。在这五人之中,他年岁最大,威望也最高,是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首领。
那苏大夫捻了捻颌下花白的胡须,自矜道:“石伍长放心,令弟身体康健的很,不过是偶感风寒,有老夫为他医治,自然是手到擒来,他现下已经醒了。接下来,只要休养几日,就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子。”
“多谢苏大夫,多谢苏大夫。”那络腮胡子大汉满脸感激,一迭声说道。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子,递到苏大夫手边,脸上露出窘迫之色:“苏大夫,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军汉穷,为了给六弟治病又花了不少,实在是拿不出更多来了。等下个月的折色下来,定然备一份厚礼再送到您府上。”
苏大夫瞥了一眼石伍长手中那些碎银,脸上微微露出一抹不屑。这些银子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三四钱,想他苏长宁身为西宁卫第一圣手,一次出诊岂能就值这么一点儿钱财?只是他却不敢得罪石伍长,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是小小伍长,却在整个西宁卫中都有莫大的声望,前几日更是干了一件人人震骇的大事。( $>>>)
他接过银子,笑道:“好说,好说。”
又是寒暄几句,苏长宁便离开。
房中,裴长卿已经醒了,他怔怔的抬头看着房梁,眼神有些发怔。
我不是正在进行博士论文答辩吗?怎么忽然来到了这里?这是哪里?
一连串的问号在那的脑海中闪现,他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景象变得清楚,迟钝的大脑终于也开始运转。
头顶是熏得发黑的屋梁,他拧了拧脑袋,看看四周,破旧暗沉的砖墙,缺了一条腿的凳子,墙角还有一个老旧的灶台,身上盖的被子又冷又硬,并不能带来多少温暖。他抬了抬肩膀,由于久卧病榻,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身体一震酸痛。
他看清楚了,自己穿着一件儿破旧的老棉袄,印象中,裴长卿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穿过这种。
他大体判断出来现在的情况——自己躺在床上,而且似乎大病初愈。他脑子有些发懵,但就在此时,忽然如潮般的记忆涌入大脑,让他忍不住痛苦的大叫一声。
那几个军汉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这一声喊,顿时都慌了,赶紧凑过来,满脸关切的询问。
裴长卿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他的大脑里头跟针扎一样,疼的要命。
许久之后,疼痛方才停歇,裴长卿疼的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水淋淋的。
他呆呆的看着床前这几个一脸关切的汉子,忽然苦笑一声。
我竟然穿越了!
现在不是2017年,我也不是在华夏大学进行博士论文答辩。
这里,是甘肃镇西宁卫,今年,是大明朝万历三年!
自己附身的这个人,是甘肃镇西宁卫下的一个普通士卒,巧的很,也叫裴长卿。他乃是流民出身,今年十七,十岁时父母便饿死在逃荒的路上,后来因为体格高大健壮,被招募入军中。他过去十几年的记忆,简单而枯燥,无非便是当兵吃饷,操练值更……
搞清楚了眼前的情况之后,裴长卿简直是欲哭无泪。
刑侦学博士的学位他已经拿到手,而参加完这一场博士论文答辩之后,历史学博士也就十拿九稳了。身兼华夏第一学府的两个博士学位,再加上在校期间发表过多篇知名论文,他早就已经收到了不少家名企及研究机构的offe,正憧憬着日后的好日子呢……结果就来到了这儿!
穿越成一名小小的募军——老天爷,你待我还真是不薄啊!明朝中后期,武人地位极低,倍受欺辱,普天之下,比募军地位更低的应该只有军户和贱民了吧?
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
“老六,你怎么样?可把哥哥们给吓坏了!”
络腮胡子大汉急切问道。
裴长卿看着他们,记忆涌现,这几个人在脑海中也逐渐变得清晰。
眼前这五个人,是他的五个结拜哥哥。这络腮胡子大汉,名叫石明,在军中有着一个伍长的职差,也是他们的大哥。
想到关于他们的记忆,裴长卿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五个哥哥待他都是极好,如亲兄弟一般,这一次他生病,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给他治病,若是没有他们,只怕现在裴长卿早就死了。
“我没事,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