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母亲抱着小小的苏维,父亲拉着苏维小小的手,“小维,我是爹啊,叫爹,快叫爹啊。”
幼小的苏维只淡淡撇苏昌祺一眼,眼皮半垂,目光无神,一副恹恹的样子。
邱玲月抽回小苏维的手,对苏昌祺温柔一笑,那笑容看在苏维眼中,苏维也不由对她轻轻一笑,可对面的邱玲月却根本没有看到,而是对苏昌祺道:“维儿应该是困了,我先抱他去房里休息。”
苏维看见苏昌祺叹口气,坐在椅子上,眉头轻轻皱起,苏维没有说任何话,而是追着邱玲月的脚步进了内室。
还是那熟悉的房间,那床、那柜、那桌、那椅,还有那一堆堆木制的、棉质的玩具,精致的、粗糙的,全都是族中兄长姐姐送的,他那时都不屑于一顾,现在看来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看到小苏维闭着眼睛,邱玲月轻轻地拍着他,面容温柔慈爱,等到小苏维发出均匀的呼吸,她紧一紧被角,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小苏维睁开眼睛,目无焦距地望着床头的流苏,苏维知道,他在回想过去,回想那对狠心的父母,看他小小的面孔扭曲的样子,苏维拼命地对他喊:你傻呀,你想他们做什么,不如珍惜现在的时光,珍惜现在的父母。可惜那小苏维无动于衷。
苏维知道他听不见,转身出了内室,看到邱玲月颦眉道:“夫君,维儿都一周了,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不哭不笑,再找个大夫看看吧。”
苏昌祺握住邱玲月的手:“莫担心,我已通过人联系上医仙,求他来给小维看看。”
即使闻名如医仙,面对着小苏维也束手无策,明明是没有任何问题,一个小孩子却不言不语、不哭不笑,他又怎么能猜出一个才一周多的孩子是故意的呢。
看着父母为他奔波操心,看着他们一次次失望的面孔,看着他们眼角皱起的细纹,苏维恨不得摇醒那个发呆的小苏维:你醒醒,你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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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维,醒醒,醒醒。”花幕庭摇着苏维的身子,他白皙的面孔染上红色,呼吸有些急促,但仍旧沉浸在梦中,任花幕庭一再摇晃,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花幕庭淡淡看了一眼窝在脚边的白狐狸:“你说,小维怎么才能醒过来?”
白玉舔舔爪子:“主人,您该知道,我们幻狐只能制幻境,引出人心底的情绪,但没办法把人从情绪中拉出来的。”
“花师兄,你跟着骚狐狸费什么话,若不是它把咱们引入幻境,苏师弟怎么会这个样子!”说罢,罗晴一脚踢向白狐狸,那白狐狸身姿矫健地躲开,跳到花幕庭身后,右爪抓住花幕庭衣摆,“哼,我已经认主人为主,打狗——打狐狸也要看主人,打我就是打主人。”
“哼,你就欺负花师兄心软,今天我就是要教训你了,怎么地?给我出来”罗晴上前就要拖出白狐狸。
花幕庭拦住她,好声道:“师妹,莫要闹了,还是看看小维吧。”
苏维双目紧闭,脸上的疤痕愈加扭曲,看上去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张韵蓉吓得闭上眼睛,躲在林青虞身后。
幻狐白玉看主人一脸地担心,又道:“看主人师弟这个样子,应该是陷入梦魇了。”
花幕庭一把抱起苏维,面容少了几分往日的温和平静,多了几分焦急紧张的情绪,他对林青虞和张韵蓉二人开口道:“二位师妹,我亟需带师弟回宗门诊治,答应二位师妹的东西,改日定当加倍奉上。”
说罢,不等林张二人回家,就御剑而起,那白玉跟花幕庭签了主仆契约,自然知晓主人的意愿,花幕庭剑一召出,它就跳了上去,待得花幕庭抱着苏维上去,御使飞剑,瞬间失了踪影。
罗晴狠狠跺下脚,大叫道:“花师兄,你又不管我啦!”踢飞无数土块。
忽觉自己这个样子太不淑女,赶紧站定,昂头对林张二人道:“林师姐、张师妹,花师兄有事先走了,你们是准备继续寻找金鳞草,还是先跟我回宗门休整。”
林青虞忙道:“还是先回宗门吧,毕竟金鳞草的守护妖兽是七阶金鳞蟒,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再说,我也很担心苏师弟的情况。”
罗晴点头:“那好,我们也赶紧走吧。”说罢,她御起青锋剑,飞到空中。林青虞脚踩玉箫,张韵蓉坐上一柄琵琶,三人一齐朝着御剑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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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维还是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个新家。
家族里的家长里短,家族里的欢歌笑语,家族里的琴箫合奏,家族里的比武修炼,一切一切,都终结在那一夜。
熊熊的火焰蔓延了整座宅院,滚滚的浓烟翻滚到十里高空,还有那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冬日腊梅。
他眼看着父亲长*枪在手,散去过往的斯文,在重重围困中浴血奋战。
他眼看着母亲为了护他,被那柄诡异的长刀,整个身体被撕得的粉碎。
刀气只在他的额头、眉间、脸颊留下一道伤痕,他很痛,他的心很痛,他看到母亲回望他最后一眼的不舍与决绝,他看到父亲拉着他的小手放到师父手中时瞑目的微笑。
他大喊出“娘”,大喊出“爹”,却再没有人能应他一声。
如果他能早一些醒悟,遗憾会不会少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