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到底该不该相信梦里那些。
在梦里,二桃交代我,在未完成意识转换之前,若快死了,可以到村西头庙后面的那口井里找一个舌头会开花的。
可我现在这样子,该怎么到村西头。
终究反应还是迟了些。如果趁着还会说话时提出这个要求,父亲和二炳子就有可能将我给扔进那口井里。我现在已无法讲话。不管多么用力。
一时间,我感到绝望极了。
算了,放弃吧。
一切都是命。
慢慢地我阖上了眼皮子。扔丸来亡。
最后一丝意识,终于消失了。
...
不晓得是过去了多长时间。
我又缓缓地睁开了眼。
却觉得浑身暖洋洋,轻松无比。
我看见了自己。半截身子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面容丑陋,表情凄苦。身上已穿着一件很鲜艳的衣服。应该就是寿衣。
是的,我死了。
应该是意识从残躯上脱离出来了。
关上屋门,父亲走过来,瞧着床上的尸体,又撇嘴哭了起来,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童。他说,炮儿,我苦命的崽,啥王八孙福也没享过,就这样走了。
吱呀一声。门子被推开,后娘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黄纸和高粱秸秆。走过来对我父亲说:“行啦,人都死了,再哭也白搭。把死样子给他遮上吧,好让尸体看起来体面一些。”
父亲打她手里接过那张黄纸,又端详了一阵我的面容,泪水一个劲地顺着面颊往下流。正打算用黄纸往我脸上盖的时候。我脸上那颗大白眼珠子突兀地掉了下来,滚落到地上。把父亲给吓了一大跳,随之显得更加悲恸地说:“生前这玩意儿折磨着炮儿,现在炮儿死了,它倒掉下来了,看来炮儿的命真不好。”
后娘从地上捡起那颗鹅蛋般大小的白眼珠子,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笑颜逐开,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它总算是瓜熟蒂落了。然后转首瞧向父亲:“行啦,你就别装啦!此物已到手,你我何必还在这儿留恋。”
只见我父亲拭擦去脸上的泪水,慢慢地咧开嘴笑了,大步踏将过去,一把从后娘手里抢过那颗白眼珠子。
不知何时,屋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好像是打地上悄悄地冒出来一般。是一个膀子上正扛着金色瓦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