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妙真一夜不曾好睡,次日一早前脚递了帖子前往卫伯府,后脚登门,拜见老夫人。
夜间遇到儿子的卫母亦是一夜未睡,原本打算派人去请妙真问她是否遇到了儿子,得知妙真前来拜见,心知大有可能,忙命快请进来。
因卫若兰传音给妙真时亦曾说过已见过卫母,故而妙真一见卫母就落下泪来,等卫母将房中服侍的丫鬟人等遣下去了,妙真方开口说道:“老太太,不知二郎昨夜是否来找过老太太?昨儿夜里三更时分,二郎来找我了。”
卫母含泪点头,道:“想来定是成儿了,见我后又去找你了。”
“老太太,二郎哭诉在地府之苦,又说没有子孙送香火与他,不得不依附老太爷。我听着真真是心如刀割,只怨我未能早日进门,在他出征之前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老太太,说一句不害臊且不怕人笑话的话,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出家不过是不想让父母将我另外许人,其实身在方外,心在红尘,死后定然是要返回俗世与他同穴而葬。原本没想过子孙香火,偏他因这事在地府受苦,我只好来求老太太开恩。”妙真顿时泣不成声。
卫母拉着她的手哭道:“我的儿,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从前我想过在五服内寻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过继给你们夫妻为嗣,只因我年纪老迈,不能照顾得十分周全,且又怕孩子的生身父母心怀不轨,才没有提起。族里虽有没了父母的孩子,偏生都出了五服,血脉不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二郎过继个儿子,让他长长久久地享受子孙香火。”
其实并非如此,概因长子和三子不愿意将府中产业平白分给隔房的子侄。
卫伯府长房的卫伯只有卫若兰、卫源两个儿子,卫若兰是长孙,卫老太爷和卫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过继给二房。而卫源则是卫伯和赵氏唯一的儿子,备受宠爱,赵氏心里又惦记着卫伯的爵位,自然也不肯将他过继给二房,从此以后再非母子。
至于卫三叔倒是生了四五个儿子,偏生三子四子五子都是庶子,长子和次子他们先是舍不得,近两年惦记着卫伯府的产业,舍得将之过继了,卫母反倒不忍作践次子了,实在是两个孩子太过不堪了些,从七八岁起就斗鸡走狗,因父母溺爱不肯好好读书用功。另外就是妙真虽然出了家,到底还是卫成之妻,要给卫成过继子嗣,总得让妙真满意。
妙真泪眼相对,呜咽道:“二郎羡慕伯爷将若兰教养得极好,文武兼备,虽然他没提起自己的心愿,但是我却明白,他想过继一个如若兰一般才貌双全的子嗣。老太太,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让二郎如意,振兴二房。”
卫若兰当然没有直言说要过继自己,太过直白了,而是像妙真所言这样曲折表示。他料想单凭父母巴不得将自己过继出去的心思,定能如自己之意。
卫母苦笑,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好,但办起来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终无良策,当下叫来卫伯和卫太太赵氏过来商议,想了想,又叫来了一味倚仗权势贪图享乐的卫三叔和卫三婶,只说自己和妙真同时得到卫二叔托梦,说他在地府里过得艰苦,想过继个子嗣好在地下承受香火。
闻听此言,卫伯和卫三叔尚未如何,卫太太和卫三婶心中狂喜,险些笑出声来。
这妯娌二人一个想把卫若兰过继出去,虽然将来卫母百年后作为二房嗣子卫若兰能和卫伯、卫三叔平分卫伯府除祖业外的一切财产,但财产如何比得上爵位的要紧?且长房继承不分给其他两房的祖业就占了府中产业的三成,剩下七成三房平分。一个想着横竖二房无人,便是过继了自己的儿子,儿子依旧和自己生活,心里和自己亲近,而且平白得到一份财产。
卫三叔和妻子有着同样的想法,当即就道:“母亲放心,我心里也惦记着二哥,倘或二哥想过继嗣子,我那几个儿子任凭挑选!”
卫母看了妙真一眼,果然见她眉头微蹙。
妙真出家后经常出入卫伯府,和卫母谈经论道,如何不知三房子孙之不堪?
“没听我先前说了,成儿想过继个才貌双全能担起二房担子的嗣子,你那两个儿子年纪小就不用说了,你们两口子竟是好好督促两个孩子读书上进才是要紧。”卫母从前对儿子们一视同仁,但幼子越来越不堪,她自然就不如何喜欢了。
畏母亲之威,卫三叔和卫三婶一脸沮丧,知道无论过继谁,都不会过继他们的儿子了。
卫伯皱了皱眉,恭敬地道:“若兰确是族中少见的人才,罕有人及,源儿才貌平平,想来二弟看他不上,就不说他了。不过,母亲和妙真师父放心,我定会仔细挑选,为二弟从五服内择一才貌双全之嗣。”纵然他心中极不喜卫若兰,面上却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出将长子过继之语令人笑话。
妙真道:“此事就有劳伯爷费心了。二郎说了,若兰祈福虔诚,他得了许多方便,得以返回阳间,日后如有机缘,定会再托梦与我。伯爷挑选的嗣子,满意与否,我不敢决定,二郎说不定会在梦中告诉我和老太太。”
卫母在一旁点头称是,期盼儿子早日再来与自己相见。
卫伯和卫太太等人却明白妙真的言下之意,如果挑选出来的嗣子不能让她满意,她也可以假托卫二郎托梦,拒绝过继。
卫三婶忽然道:“既然二伯对若兰十分满意,何不过继了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