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檀洲后,曦和去往灵界帮助幽都的几位长老暂时压制住了冥河秽气的暴动,这一待便是将近两个月。渺祝派了不少人手监视着落神涧的动静,说这期间并无人接近封印,但魔神似乎在从内向外突破。
父神母神的封印虽然强悍但毕竟已经过了十万年,曦和知道,仅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如此完整地将阎烬封印住,只有保持当初父神母神以羽化为代价的封印,才有可能永远困住他。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削弱阎烬的力量,维护封印,最后杀死他。
但在这之前,她还要回一趟凡界。
吴江曾经不止一次劝诫她远离情爱,白笙也素来敬而远之,但前者是早年受过情伤,因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者则是遍览世事深感情场折磨,力求淡然处之。如今她觉得,他们的态度是很有道理的。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最开始发现息衎变心时,她其实是愤怒的。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但实际上,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看着他长大,她怎么会看错人。他承受着阎烬元神的压力,自从他发现自己在吸她的血后,情形就一直不太对,而在这件事上她也退缩了,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导他。息衎毕竟还年轻,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时冲动,亦或许,当初他爱上她只是一时冲动,不是他移情别恋,而是她真的动错了情。
他们彼此都需要时间冷静。
这一次回去,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有人在暗中帮助着阎烬重返六界,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此刻她已无暇去思索这人究竟是谁,然而一旦她决定要保住息衎,或者说是广胤的性命,就必须杀死阎烬。但是她想要珍惜与他相处的分分秒秒,不到迫不得已,她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其实不论息衎最终的决定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的结局,差别只在于走向结局的过程。
相守成为了永远的奢望,而她只能与阎烬一起消失。
柳凝霜是妖,倘若息衎选择了她,不论她出现在他身边是出于何种目的,将来回天之后,二人都能够再续前缘。这对他而言其实是更好的选择,但她从心底里不希望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很自私。她很少有如此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自天地大战之后,除了父神母神留下的洛檀洲,息衎是头一个。一旦抓住了,就不想放手。
冬季的白旭山很冷。
山顶木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被褥叠得方正,冷风穿屋而过。息衎不在山上。
她的时间并不多,原本想去找江疑的,但还是先挪去了石室,想把当初在此找到的灵镜趁此机会带回洛檀洲。毕竟,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石室的入口很隐秘,而且有结界封着,除了她之外,连江疑和息衎都极少入内,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石床石柜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她取了火折子将炭盆烧起来,再点亮了墙壁上的灯烛,正要去取灵镜,却发现书柜第二层躺着一张红色的木笺。
她眉头微动,这东西看着很新,应该是不久前放在这里的。
取之展开,里面写着几行字。
曦和面色霎时惨白,扔下手中木笺,风一般地掠出了石室。徒留刷了红漆的木笺落在炭盆里,那星星点点的火缓慢地蔓延,依稀可见其上“大婚定于某月某日,敬备喜宴,恭请白姑娘光临,万望莫辞”等字样。
她一头冲出石室,迅速往平王府而去,经过荣江上方时,惊动了江疑,后者飞速从水里蹿出来,见曦和化作一道流光往城中去,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忙唤了几声“尊神”,飞速跟上。
平王府跟前的那条街素来清静安定门可罗雀,今日却锣鼓喧天,张灯结彩。
目光穿过府门,可见来来往往的宾客们面带喜色,贺礼一一地送入府门,连府中的小厮都佩戴了红色的腰带和发冠,那书着“平王府”三字的匾额上镶挂着红绸喜花。喜轿与送亲的锣鼓仪仗停在府门外,鞭炮已经放完,还弥漫着白烟。里头则是热热闹闹一群人。
看来是已经开始拜堂了。
曦和从空中落下,一挥袖便往府内走。
门口的小厮竟是个新来的,不认得她,见她一身与婚礼极不符合的素白,且未出示喜帖便往里头走,连忙上来阻拦:“哎,姑娘……这位姑娘,您没有喜帖,不能进……”
里头一对新人正牵着花球,转身面对着,主婚者高唱“第三拜,夫妻对拜”。
曦和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里头的宾客,但正拜堂的新人却并未注意。她挥开那碍事的小厮,如一阵风掠进了厅堂。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已经拜了下去,而牵着喜球另一端的新郎官却凝滞了。年轻俊朗的男子目光错愕,一点一点地直起身来,转首,如满堂宾客一般,看向门口的人。
曦和也正看着他。
新郎一身红色锦衣艳丽如血,更衬得面如冠玉,气度高华。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此刻映着的是她的影子,却又仿佛不是她。
他曾经是她的新郎,如今那喜球的另一端,牵的却是别人的手。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解释了。
息衎蓦地松开了手中的红绸,上前一步,却又顿住。
柳凝霜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似乎猜到了什么,但碍于颜面,始终没有把盖头扯下来。
息衎望着曦和,目光从最初的错愕已经变得平静:“你来了。”
曦和没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