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洪承畴猛然转头,盯着孙显祖,很坚决地说道:“强攻,一鼓作气攻下府谷县城。否则来日士气必定低落,更不可能成功。”
原本孙显祖见洪承畴也惊吓成那样,想必已经吓破胆了。由他来说退兵,这样一来,是文官要求的,就少了好多压力;二来说不定还能讨价还价,多少掏点银子什么的。
可此时洪承畴的回答,显然和他的预期不符。而且不但不符,还旧话重提,竟然要他强攻府谷县城,听他的意思,是一定要打下城池,这不是扯淡么!
他的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脸色严峻地质问道:“洪大人,打仗可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情,这可是要死人的。”
说到这里,他一指前方继续道:“这府谷县城易守难攻,你随口就道要强攻,可知要死多少人?”
“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可城里那人要是不除,来日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洪承畴也是一指前方,冷声断然解释道。
能把一群乡下愚民蠢夫纠结起来,占据府谷县城,还取名为叫天军,喊出“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的人物,绝对不会简单!城里会操作火炮,还如此精准,也肯定和这人脱不开干系。
洪承畴凭他的直觉,就感觉到这个人一定会掀起风浪。趁着虎落平阳、龙游浅滩之际,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干掉,才是最正确的对策。
至于会死多少大头兵,正如他自己所回答的一样,有什么所谓?只要有口吃的,人还不多的是。
可是,孙显祖一介武夫,却没有他这个熟读各类史书的直觉,以为是洪承畴自己害怕,却又不想开口说退兵,反而提强攻让自己把所有退兵的责任扛下来。
孙显祖想到这里,一脸的阴郁。文官从来都是这么的阴险、算计。他很是郁闷,因为他没有一点办法可想。
强攻,那是笑话,就算自己不要手下那些家丁了。边上那些将领也绝对会反对。他们是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家丁去填府谷城墙的无底洞。
攻城手段不强攻的话,那就是围城了,可这更是笑话。
先不说这天气严寒,根本就不适合围城之举。而且这次出来,原本想着一举破城。就在城里歇着了,御寒的物资都没带多少。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能出来,全是因为有府谷县城里面的金银珠宝吊着大家,才让自己和手下都甘心预先支付了部分银钱开拔的。
现在要是一时半会打不下府谷县城,拿不到该拿的战利品,不说大头兵闹不闹了,光是那些将领,也绝对会闹翻天。
可要是退回去,这趟出来就是完全的折本买卖。不但如此。还有可能要担心延绥巡抚张梦鲸的借机发难。
此时的孙显祖,要是有后悔药可吃的话,打死他都不会带兵出来了。
也亏了他是混惯了官场的人,脑筋急转之下,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当即大声对一众将领喝道:“洪大人有令,各位准备准备,轮流强攻府谷县城,不打下来就决不收兵!”
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原本心情就不爽的一众将领当即七嘴八舌地诉苦起来。甚至还有人把矛头对准了洪承畴。
“洪大人,您不是说要把城门轰开的么?只要城门轰开,末将不二话,亲自带队第一个冲上去!”
“就是。洪大人,末将就等您这边动了!”
“打仗不是儿戏,拿下府谷县城易如反掌,末将就等着洪大人先发威了!”
甚至还有个别脾气不好的,躲在人堆里小声说话,却刚好又能让人听到:“什么青年才俊。还是一个德行,耍嘴皮子厉害,事到临头,却比谁都跑得快!”
“……”
孙显祖自然也听到了所有的这些话,他却假装在望着府谷县城方向,并没有去制止。偶尔间,眼珠子转动,去瞅瞅身边洪承畴的脸色如何,心中不无爽快!
一直过了好一会,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回过头来,假装训斥了那些将领后,无奈地问洪承畴道:“洪大人,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洪承畴原本还有主人翁精神,为朝廷、为延绥巡抚操着心,此时受了一肚子武夫的鸟气,又是众怒难犯,没有一点办法,他也火了,索性撂摊子道:“领兵的主帅又不是本官!”
说完之后,他调转马头,冷声说道:“事情有变,本官回去禀告中丞大人,告辞!”
说完之后,竟然“驾”地一声,甩手走人,留下了一众目瞪口呆的将领。
洪承畴对上农民起义军的首战,由原本历史上在崇祯二年取得大胜,变为了崇祯元年对上叫天军而灰头土脸,算是胡广给他的第一个耳光了!
不过洪承畴原本只是作为张梦鲸的代表,主要为分战利品而来的。现在拍拍屁股走了,说要回去禀告张梦鲸有关这里的变化,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这些将领,包括孙显祖,就傻眼了!
天色慢慢地临近黄昏,温度越来越低,营地未扎一个,明军上下士气异常低落。
府谷县城的城头上,叫天军上下看着明军都退出了火炮射程之后,便慢慢停止了欢呼,又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战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明军就那么站着,既不扎营,也不准备进攻。
过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又往后退。不,不是后退!
胡广等首领在望远镜中看到,明军上下,个个垂头丧气地整队,往来处行军走了。
中午时分还是雄纠纠气昂昂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