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边陲重地榆林镇巡抚府大堂,地方文官武将左右站立,三三两两地互相小声说着话。
忽然,随着一声唱名,堂上诸官马上保持肃穆,再一本正经没有。后堂传来脚步声,一人坐到了主位上。
新任巡抚张梦鲸到任,所管辖各地的文官武将自然一一见礼。
惯例完毕后,马上有人拍马屁,说巡抚大人不顾严寒,马不停蹄地赶来上任,真是官员的表率!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愿落后,连忙表达巡抚大人是下官学习楷模之类的话,一时之间,大堂内充斥着拍新任上官的马屁声。
新任高位,执掌延绥地区的军政大权,张梦鲸自然是踌躇满志。听着这么多人说着让他心底舒畅的话,心中自然也是高兴。
不过他也有不爽的地方,等他们马屁拍得差不多了,才忽然冷着脸,用威严地语气喝道:“本官一路行来,听闻府谷县城至今失陷在贼人之手,诸位为何不提一提此事?”
他堂堂一个巡抚,竟然来就任的时候要避开府谷县城,绕了一段路才来上任,更多了旅途的辛苦,自然不可能当没发生过。
而堂上的众人一听,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巡抚大人竟然第一把火就想烧府谷那个麻烦事。
没人愿意自找麻烦,刚才还抢着拍马屁的文官武将马上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犹如泥菩萨一般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张梦鲸看到这个情况,脸就沉下来了,忽然一声大喝道:“总镇孙显祖何在?”
“末将在!”孙显祖心中一声叫苦,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列大声答应道。
张梦鲸盯了他一会,忽然大声质问道:“贼人占据府谷县城长达数月,你身为一方总兵,为何不出兵剿灭了他们?”
孙显祖对于新任巡抚会问府谷的情况。其实是有料到的,也早就做过准备。不过要是最终没问,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眼下既然已经问起,他也不耽搁。马上大声禀告道:“回中丞,先前岳中丞定下计策,乃是先用酷寒耗死大部分贼人,而后等开春再行用兵。”
张梦鲸一听,心中恼怒。那岳和声就是用了这个馊主意,才惊吓病死。难道自己还要步那病死鬼的后尘?
他当即一拍桌子,带着怒意喝道:“朝廷的旨意,自当尽快剿灭各地乱民,还地方一个安宁。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否则愧对君父,愧对百姓,尔可知否?”
孙显祖抱拳低着头,一声不吭。
两排站着的文官武将目不斜视。继续当着他们的泥菩萨,免得稍有异动,引起新任巡抚的注意。
张梦鲸见底下这个样子,怒火更甚,当即下令道:“本官令你即刻出兵,半月内平定府谷贼乱!”
“回中丞,末将探得草原上的天气比以往更为严寒,牛马羊大量冻死,末将的本职乃是守好边关,以防草原鞑虏。今年的形势严峻。更不敢稍有懈怠。”孙显祖大着胆子顶道。
虽然从达延汗之后,蒙古和明朝签订了互市协议,双方不再开战。但这也只是大的战事不再有,小的战事却没有断过。
特别是陕西一省。从万历年间到天启末年,西起宁夏,东到延绥,甚至深入到固原、西安一带,几乎年年都有蒙古骑军成群结队的寇边。尤其是天启元年,入寇人数更是高达六七万骑。
因此。朝廷对于驻守边关的总兵、巡抚、总督都有严令,要求他们防着蒙古鞑虏。
历史上,一直到崇祯元年开始,陕西一带才没有了蒙古鞑虏的侵犯。不过这不是因为明军突然强大了,而是另有原因。
张梦鲸一听孙显祖的回话,眉头不由得皱了下。他也知道,蒙古鞑虏才是要重点防范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以前之所以重点防范蒙古鞑虏,那是因为境内没有什么民变。现在乱民都占据了县城这么久,其他地方还风起仿效,这也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稍微缓和了自己愤怒的情绪,改为用商量的语气说道:“眼下已到了最冷的时候,鞑虏还未进犯,今年应当不会再来了。你看是否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把贼人剿灭了,我们也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
一边的文官武将听到这话,虽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可那眼睛却转着,想偷瞄一下新任巡抚。看看刚才还一腔大义,要报君恩的样子,现在却软下来了,不知表情又如何了?
此时的孙显祖听到张梦鲸软化了,就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回道:“中丞有令,末将自当遵从。只不知几时补发边军的欠饷,还有开拔银,作战的赏银,安家用的银两也需要发放,否则大军难以开拔!”
这话一说出口,张梦鲸就愣住了。他到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财政状况,结果自然是心中拔凉拔凉的。
身为官场中人,他自然也有数,可没想到,延绥这样的军事重镇,竟然也是这个样子。
此时孙显祖是按惯例向他要这些银子,也是有理有据的。可库房里哪有银子,总不能让自己掏钱吧?
想起这个,他就盯着孙显祖,心中想着,你当了总兵这么多年,好歹也落下不少银子了吧?府谷只是乱民,你手下的边军乃是精锐,开拔出去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平定的。此时却还要向本官来要,这事本官记住了!
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张梦鲸把心中的不快按在了心底,皱着眉头一想,便大声问道:“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