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在宫中又等了半个时辰,不仅没等来魏松回话的人,甚至连蔺枚也没等来。她心下越发觉得奇怪,便叫槐庄出去瞧瞧。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槐庄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了。她跑得急,额头沁出汗珠,脸色白得吓人。进了正殿,顾不上喘气,急道:“出……出大事了,察院的杜大人今早一本奏章,将孟将军和魏松都弹劾了。”
“什么罪名?”宋扬灵见槐庄面色就已知事情不好,没想到竟是出了这等大事。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说是内侍结交外臣。”槐庄面色惊惶不定,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出,又道:“陛下已经严令魏松还有孟将军不得外出,等候彻查。”
“已经散朝?”
“散了有半个时辰了。”
这时间足够蔺枚到凤銮宫打好几个来回了。没来便是有心躲避。是担心自己问起魏松、孟昱一事。依蔺枚性格,不是这般会打太极的。
“朝上还有谁帮杜大人说话了?”
“听说都是察院的人,并无其他人帮腔。”
“散朝后呢?陛下可曾见过谁?”
槐庄想了一想,才道:“听说潘大人刚刚出宫。”
观文殿大学士潘洪度!
宋扬灵不由一按扶手站起,衣领处两只暗色飞燕锁扣,更显面若寒霜。她已年近而立,岁月夺走了少女的娇柔,留下权力之巅的威严与刀锋。此刻凝神不语,便如乌云压城一般让人踹不过气来。
潘洪度这个人,她记得的。位高但不掌实权。风声倒是极好,清正,自律,难得一个慎独之人。因此在世家大族圈里都极有威望,时常为家长里短排忧解难。
先帝在位时,每年必赐宴从前军中同袍。潘洪度总是在的。气度雍容,威严洒脱,但话不多。尤其在李长景的光芒之下,更是黯淡得让人难以想起。
她才知,他是世家子,但也从军功出身。
先帝镇守凉州时,潘洪度便跟随去了。他是世家之后,祖上为开国元勋,家世了得,有的是出仕的门路。没人知道他怎么选了从军这条最苦最难的路。
不过有这样的背景,又怎会从小兵做起?在军中也是无数人捧着,跟在先帝身边,坐镇后方。后来是他自请上阵杀敌,先帝也是少年心性,对千军万马,阵前亮剑心向往之。两下一合计,绕过整天唠叨的老将军,趁夜里来了此突袭,大胜而归。先帝是以此捷在军中立起威信。
照理说,有过这等同袍情谊,潘洪度理当得到重用才对。宋扬灵记得当时先帝的评价是:“洪度此人,有勇有节,却算不上有谋。”
蔺常,一代雄主,自是对李长景这般不世出的将才才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罢。
宋扬灵又仔细地想,蔺枚登基以后,她亦见过潘洪度几次。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朝廷内外对皇后专权一事不是没有非议,笔力激荡的檄文也出过好几次。倒未曾听闻潘洪度兴过什么风浪。
还是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看上去默默无闻的人?
这次弹劾之事会不会跟他有关?而他背后,又积蓄起了什么样的力量?
槐庄见皇后好半晌没说话,急得站不是,做不是,两只手只顾搓着帕子。好不容易看皇后脸色有所松动,一个箭步上前,问:“是不是要去见陛下?”
宋扬灵扫一眼槐庄,只见她眼圈泛红,像是哭过。槐庄不好意思,扭过头赶紧擦一把眼睛,道:“方才风大,迷了眼睛。”
“你命人即刻传楚易来集思殿见我。”
槐庄躬身应是,身子却半晌为立起。
“嗯?何事?”
槐庄低着头,突然哽咽道:“奴婢无知,也听说过内侍结交朝臣是杀头的大罪。请皇后……一定要救魏松。”
宋扬灵一字一顿:“我的人,出不了事。”
楚易是禁卫都虞候,属下有数十人,皆身怀异术。他们这一支又称护龙卫,自建朝伊始,便是拱卫帝王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只听命于陛下。蔺常在位时,有些不便正大光明行驶的事情,亦会吩咐楚易出手。
宋扬灵确定这个机构存在,还是因为家族之人一夜横死之故。蔺枚登基之后,她处处留意,才终于弄清楚护龙卫的人员配备。因蔺枚无心政事,几乎不曾召见过楚易。宋扬灵有心,早已收为己用。
其实她深知,宋氏一门,死于蔺常之令,也应死于楚易之手。她从不点破此事,权作不知当年底细。说白了,楚易不过工具尔,当年能为蔺常杀尽宋氏,现在自然也能为宋扬灵所驱使。
她要楚易查的,是潘洪度交往的一整张关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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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洪度近来很讨蔺枚欢心。蔺枚不恋权力,也不喜争斗,只愿山水园林之中,享尽齐人之福。
潘洪度给他送了美人,又搜罗了好些丹青。风月之事聊多了,自然心防渐渐打开。
他跟蔺枚说:“魏都知、孟将军都是皇后重用之人。此时,陛下去见皇后,如何面对?再说,皇后的人犯了事,她面上也过不去。此时正懒于见人。陛下凑上去,岂不叫皇后更难为情么?依老臣过,莫若等事情水落石出,陛下再去见皇后。那时有了交代也好说话,也能抚慰皇后。”
蔺枚踟蹰:“只怕皇后担心……”
“所以才要尽早解决此事。老臣听杜收美所言,魏都知与孟将军相交是板上钉钉之事。若不以儆效尤,只怕将来风气更甚,也损了祖宗法度,皇家威仪。皇后到底是妇人,心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