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堂送走妻子,没了儿子,像被抽去精气,背驼如槽里瘦驴,花白头发零乱如败草。
临河镇派出所所长房向东带两名警察由刘九和房士光领路进了刘圩子。
房士光是房向东的侄子,刘九与房士光混到一起也因房向东是派出所长。
刘家昌失踪第二天,房士光对刘九说:“小弟手头紧,借几个大洋应急。”
刘九说:“天旱遭蝗灾,我也河涸水尽,口袋拧不出水。”
“哥哥把小弟当外人了吧,哥哥发财,小弟帮了忙的。”房士光挤着小眼贼贼地说。
刘九心头发紧,丁二毛是死了,仍有知底细的人活着。刘九连忙换上笑脸说:“兄弟说不字,那还叫兄弟吗。”刘九掏出二十块大洋心疼地递给房士光。
房士光掂掂手上大洋,响声柔和悦,却撇嘴说:“把小弟当街边叫花子了。”
“先花着,不够再来找哥哥处。俩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也是我的吗?”刘九说。
房士光听了刘九的话,眉飞色舞。
房向东让刘九陪同来刘圩子是房士光出的主意。
丁二毛的尸体浮在临河镇码头,虽然被水底动物咬得面目全非,房士光认出本二毛的衣服。房士光清楚丁二毛谁杀的,但却没向派出所长告密,他掂记刘九卖刘家昌得的那笔钱,如果告密,大洋全落进叔叔腰包,自已连个响声也听不到。金钱面前,房士光不相信叔侄亲情。
房向东骑马,警察扛大枪跟在身后步调整齐,白色大盖帽圈,白色绑腿,远看似三只乌鸦。
乌鸦呱呱让人觉得晦气。
谁都知道刘少堂富得流油,墙脚也能踢出几个大洋,房向东对他从不手软,能要一百绝不收九十九。
房向东心想,妓院买个满街招摇,开枪打烂别人的屁股,这些扰乱治安的事,慢慢和你唠。不过,小婊长得确实白,看了流口水,不说临河镇,桃源县城也难找。土财主倒比我这个地方长官有艳福,这种女人应该是我享用的。
房向东坐在马背上想入非非,进入一种幻境,美丽如花的盈月成为自已的女人侍候左右。
桃源县警察局发来通报,境内浮出八具缺头少胳膊的无名尸,命各镇派出所协同调查。加上临河镇码头浮出的一具,还有朱庄朱成国老宅火堆里扒出的两个黑炭团,加起来有十一条人命。刘少堂独子被绑架却不报案,这里面肯定有牵连。
房向东忽然想到八具无名尸,是否有刘少堂的儿子。
刘家刚祭祀完头七,佃户及圩子里农户抛开刘孙氏仙去的悲哀,全部心思用于秋收,收割完抢在霜降前播种入冬作物,不容农户有半点拖沓。
此时,刘少堂倪瑞轩关上院门,正在商量去南京购买枪支的事。靠几支鸟枪已经无法自卫,为防止朱秃子霸人抢人明目张胆的事发生,只有在武器装备上下本钱。
张喜子门外报告说临河镇警察来了,已到了圩子外。
刘少堂闻言,倒背双手在门厅踱来踱去。稍时,他吩咐张喜子将来人带到刘家祠堂,说老爷在祠堂。
倪瑞轩说:“会不会与家昌弟有关。”
“难道有家昌的消息?”。刘少堂自言自语。“不太可能,应该是为火烧朱庄的事。他们无证无据,无非是要钱。”
自从倪瑞轩菊妹的娘披麻戴孝,倪瑞轩已经把自己和这个家维系在一起。
“老爷,给钱他们更加怀疑朱庄的事与我们有关,也不能任他这么要钱吧。”“破财消灾,千古不变的理,每年要给房向东上供的,他穿着警服名义上维护治安,其实与朱秃子没有区别。”
临河镇警察被喻为黑狗窝,乡人心里就是穿制服的土匪。有理没理,先送大洋,谁送多谁赢。颠倒黑白,任意妄为。
警察明敲,土匪暗抢。对付暗抢能还击,对明敲双手捧送还得给笑脸。
临河镇流传派出所警察,让活猪变死猪的笑话。
乡民赶集卖猪,途中猪挣脱绳索跑进派出所大门,当时房向东蹲在门口吃早饭,他还是个警察。眼见一头大黑猪哼哧哼哧奔自己来,房向东伸碗引大黑猪进了院子,关上大门。猪主是位小脚老太太,她气喘吁吁七扭八拐追来,嘴里不停唤“大黑”。老太太眼瞅大黑进了派出所,追到门前却关着,上前拍门,嘴里不停唤“大黑”。
过了一会,房向东开门问:“你找谁?”
老太太说:“找猪。”
“这里没猪。”
“明明见我家大黑跑进去了。”
恰逢赶集日,派出所门前围满看热闹的人。
房向东说:“一大早跑这里瞎胡闹,一会说找大黑一会找猪,满口胡言。”
老太太说:“我养的猪叫大黑。”
平时乡民对这些警察早已恨之入骨,有人起哄说:“里面好几个大黑呢。”
众人会心晒笑。
老太太急得直抹眼泪,想进院找大黑,房向东拦住老太太不让进,又关上门。
有人说:“黑狗比猪凶呢。”
另一人接茬说:“那可不,老太太快进去找吧!再等一会,活猪能成死猪。”
恰在此时院里传出猪在哀嚎。
小脚老太太坐地上嚎啕大哭,围观人群气得真跺脚,人群越围越多,谩骂起哄声浪越来越高,有人往院里扔石块。大门又打开了,警察也知道众怒难犯。准许老太太进去找猪,看热闹人群一涌而入。可是院里前前后后都找了,连床底被窝也掀开,就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