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春一直到天黑才回来,饭桌已经搬出了屋子,架在门口的空地上。
总的来说,贾志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是个心善的人。所以,虽然他一直就没想过要娶妻生子的事情,当初还是因为心软,把“麻烦”香秀招回了家。
至于,为什么是麻烦?
没看唐敬仁媳妇儿王小草那蛮不讲理的架势?别说是邻里磕磕碰碰的是经常事儿了,就是敬生他娘唐大娘,敬仁他大嫂唐大嫂,王小草都是张口就骂,两句不对头就能动手。反正,唐家现在是被王小草搅得一团乱。
王小草是个例外?
那王寡妇家的儿媳妇儿林氏也是个泼辣货,王寡妇好不容易养活大儿子,娶了媳妇抱了孙子,如今被儿媳妇儿赶到跟猪圈相邻的茅草屋里住去了。
在贾志春的心里,媳妇儿就是麻烦。说不得跟邻里处不好,就是二奶奶也会被虐待。
所以,自贾志春成年以来,就没动过娶媳妇儿的心思。
不过,香秀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自进门以来,对二奶奶挺好的,干活也下力气,没事儿宁可去山上打柴也不会去跟村里那些长舌妇饶舌。这样的媳妇,倒是挺省心。就是一开始最讨厌的,每天都要打扫屋子,都慢慢的成了优点——干干净净的屋子,确实比以前脏兮兮的“猪窝”好多了。
这个媳妇真是娶的值了。
香秀不知道贾志春心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给贾志春打了水洗手洗脸,就忙活着盛饭端菜上馍馍。二奶奶年纪大了,得赶紧吃饭回去睡觉了。
“你尝尝你媳妇做的醋溜白菜,好吃!”二奶奶的牙齿稀稀落落的,所以香秀特意给二奶奶炒了一份切得细细的白菜,不难嚼,也容易咽下去。
“嗯。好吃!”贾志春咧嘴笑。
“我家志春福气好,才娶了香秀呢!”
“二奶奶!”黑暗里,香秀羞红了脸。
“啊——对了。地都快整完了,黄豆种子可怎么办?”
贾志春皱着眉头想了想,种子的事情确实是个大问题。种子一般都是上年留下来的,就算有人家有种子多,也不可能一下子多出五亩地的黄豆种子来。
“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去城里看一看,谁不得粮食行里有种子卖呢!”贾志春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嘴上还是宽香秀的心。
吃过饭,贾志春送二奶奶回去。香秀刷了碗,把墙角的瓦罐抱出来——里面藏着小两口的全部家当,一堆大钱。
香秀把今天卖桃子的大钱跟前几日余下来的散钱一起数了数,叹口气,又放回瓦罐里。九十五个大钱,将将够买一斗多一点的黄豆,但是家里的米面也快没有了。
贾志春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香秀抱着瓦罐发呆,眉头紧紧蹙着。
“别愁眉不展的,大不了我明日不去镇上卖了,去更远的城里试试。城里有钱人多,咱家的桃子长得多招人稀罕,估计能多卖几个钱。”贾志春思索了一路,还是决定要去城里试试。
“啊——”香秀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咱们一起去吧,反正是种黄豆,那些地晚两天整完了也没事,倒是咱家的桃子,没几日就该要开始熟透了。”桃子熟透了就会烂在树上了,那真是可惜了。
“成!”
第二天一早,小两口早早的起床,摘了桃子,在怀里塞了两个杂粮馍馍,带了一瓦罐凉水,就挑着担子往城里去了。因为好不容易去一次城里,所以两个人的竹筐里装的桃子格外多,格外的沉。
这还是香秀第一回去城里,以前顶多就是跟着爹娘去镇上赶集。所以,香秀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不一样,比如,去外的宽,比如,去城里还要绕路翻过山,比如,正在眼前的路边茶寮。
“累不累?”贾志春脚步慢下来。
香秀乐呵呵的擦了擦汗,第一回往城里去,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不累!快走吧!咱们要早些赶到城里去,不然该赶不上集了!咦?那个是什么啊,好多人在那里喝茶!”
贾志春看一眼前面的茶寮,微微笑,“那是茶寮,给过路的人喝茶休憩用的。我们到那边的大树下坐会儿歇一歇,也喝些水吧!”
“不了吧!一会儿该赶不上集了!”香秀一听急了,到镇上去赶集一般是早上天未亮就要出发,等到镇上的时候正好赶上集市,等到巳时初就该结束了。如今已经巳时三刻了,再赶不到城里,肯定就赶不到集市了。
“无妨,城里跟镇上不一样。城里繁华,不管上半晌还是下半晌,都有集市,不用着急。别说是城里,就是那镇上,下半晌也偶尔有人赶集逛街不是?”
两人赶到茶寮边,只能在远远的大树下坐着。“志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马!”香秀惊喜的看着旁边甩着尾巴啃青草的骏马。
村里唯一有马的是黄老爷家,每次汪管事都要架着马车去城里给黄老爷送粮食。但是,那些马都没有今天看到的马神气。
“别摸了,都是那边坐着的大老爷的马,咱们不要碰的好!”贾志春撸了一把脸上的汗,抱起瓦罐喝了一大口水才喘气道。
“哦!”香秀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些马,靠着贾志春坐着喝水。
茶寮里两个人结伴出来牵马,就看到了大树底下的几筐桃子。
“咦,这么热的天居然有桃子!”
“有桃子好,路边的茶寮没好茶,出门在外就是不方便,喝的我嘴里一股子烂茶味儿!”美须髯的男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