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手一松,药罐子便掉在了地上。
那罐子圆鼓鼓胖乎乎的,咕噜滚了两下,竟滚到了梳妆台下。知薇不由气恼,扫了锦绣一眼:“干什么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
她边说边蹲下身,准备蹶起屁股去梳妆台下摸罐子。锦绣吓一跳,赶紧拦着她:“奴婢来就好,主子且歇着。”
虽说三年了,锦绣依旧有些不习惯。知薇偶尔表现出来的举动真不像个主子。像这种姿势不雅捡东西的模样,她个当宫女的尚且觉得不好看,怎么她做起来这么自然。
自家小姐进宫前那也是珍珠燕窝滋养长大的,怎么一进宫……
到底还是宫里的日子太磨人了。
锦绣费了点劲儿才把那珐琅罐子拿出来,捧在手里掸了掸灰递给知薇:“还好没摔碎。”
知薇笑着接了过来,顺嘴问一句:“你刚刚说出大事了,出了什么事儿?”
瞧她当时那样子,该不会是皇帝殡天了吧。
养心殿里皇帝又一次后背发凉,总觉得最近有些犯小人。
那一边锦绣脸色一变,想起方才要说的事儿来:“主子,出大事儿了。原先咱们屋里的那个红桑,让人告发是启明宫失火的元凶。”
饶是知薇心宽,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面色一变:“真的?”
锦绣皱眉连连点头,把听到的消息都一一说了。原来是慧嫔那边一个叫碧桃的小宫女,半夜说梦话的时候给说出来的。
这碧桃在慧嫔的启祥宫里当差,也就是个洒扫除灰的打杂宫女。那一回皇帝避暑她没轮上跟着慧嫔一道儿去,就迁去了启明宫住。
她运气不错,大火没怎么烧着她,不过吸了点浓烟昏了半天而已。但这凶猛的火势却将她吓得不轻,回宫后人就有些少言寡语,平日里轻易不开口,更不提与那大火有关的半个字。
众人知她受了刺激也不强求,日子只这么平淡地过。孰料时间一长,这碧桃大约是从惊吓中走了出来,人慢慢回过神来,话也多了起来。
这本是寻常事,只是最近这段日子,她不知怎的竟有了说梦话的习惯。刚开始不过说些无关痛痒的,慢慢的却是有惊人之语冒出。
与她同住一屋的宫女初时听着新鲜,却不料有一日竟听到了惊人之语。
锦绣说到这里时一叹气:“也是合该咱们倒霉,那碧桃梦里竟说是红桑放了启明宫的那把火。这下咱们可有大麻烦。”
“不过梦话而已,岂能当真?”
梦话自然不能当真。但与碧桃一层的宫女嘴巴有点碎,转头又跟别人说了。这一人传一人的,最后竟把话传到了慧嫔耳朵里。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碧桃被慧嫔传了去,据说初时还不敢说,后来不知怎么的,想是挨了打怕了,便竹桶倒豆子全说了。
原来这碧桃和红桑是同乡姐妹,前后脚进的宫,算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红桑那阵子神神叨叨的,知薇和锦绣都没看住她,想不到她竟总往启明宫,去找她的同乡好姐妹诉苦。
这一诉竟诉出大秘密来。
“主子,原来含笑的死跟红桑有关。她同碧桃说含笑落水那一天两人约好在镜月湖见面,她去得晚了一些,对方便甩脸子给她看。她气不过便刺了两句,没成想最后两人竟扭打起来。也不知怎么的,含笑就落了水。她不敢声张也救不起人来,就这么悄悄走了。怪道那段日子她老往镜月湖跑,整个人疯疯颠颠的,想是被含笑的死吓着了。”
知薇皱起眉头,也明白这事儿捅了出来,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她为何又去启明宫放火?”
“这个碧桃也不知道。她只说两人在一起说话时红桑话语里满是忧愤,想是对这宫中生活不满。着火那一晚她无意意看到红桑鬼鬼祟祟进了正殿,本以为她想偷东西,却不料最后竟烧了起来。主子我想了想,那晚的火确实是从正殿先起来的。你说红桑她为何这么做,她是不是疯了?”
红桑疯没疯知薇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会儿快要疯了。
其实红桑的举动用现代的话来说很好解释,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报社型人格。她大约心头积怨已久,加之被含笑的死一刺激,人就有些不正常。会干出放火的事情来也不算什么。只是她这火一放,自己烧死也就罢了,倒害得她和锦绣惹一身麻烦。
红桑是她宫里的人,若放火的事情坐实是她所为,她脱不了干系。即便放火的事情与她无关,含笑的死总也和她有关。知薇手底下的宫女害死了浣衣局的人,这事情若认真追究起来,可够她喝一壶的了。
早知道就不该收红桑的,都怪该死的良妃。
锦绣比知薇性子急,这会儿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屋里踱个不停,嘴里不住念叨:“主子,这下怎么办,回头若追究起来,咱们会不会……”
“你先莫慌,如今也没人要把咱们怎么样。说到底这不过是碧桃的一面之词,若说有心栽赃也不是不可能。谁见着红桑放火害人?又有谁见着她与含笑争执?更何况她是我宫里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跟浣衣局扯上关系。”
良妃把人送过来,如今出了事儿她想完全撇清也没那么容易。这件事情坏就坏在是慧嫔那里的人捅出来的,若碧桃是良妃的人,搞不好事情就悄无声息过去了。
慧嫔却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
牺牲一个碧桃算不得什么,能把后宫这潭死水搅浑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有时候在某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