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乌西沉,有些昏黄慵懒的阳光漏进,正正地投射在司马陵的右侧脸颊,涂抹上一层淡金。那精致的眉眼带了些朦胧,他整个人也似乎也笼罩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
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纳兰笙呆了呆,望着司马陵呐呐道,‘殿下,你……做了什么?‘
司马陵淡淡一笑,‘我什么也没做!‘
玉兰之行事也并非受他指使,虽有私心,但也非完全--对于秋池,他看得比纳兰笙更明白。他不相信秋池会比他更能适合明思。
他说的是真话,若明思真是接受了秋池,他断不会不顾及兄弟君臣之谊,也更不会强逼于她。
不过--垂了垂眸,司马陵心道,倘若秋池真是辜负了她,那便是天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
但凡她肯给自己机会,她能对秋池动心,焉何不能对自己生出情意?
纳兰笙默然无语。
到如此地步,他也无话可说。
同司马陵,是君臣,也是兄弟,更是知交!
他还能再说什么?
只能默然应允。
司马陵见他神情便知他算是默允了,唇角微微一掀,负手走到书案前坐下,‘再过两日,你便启程吧。‘
启程?
纳兰笙一怔,只见太子眉目舒展的挑眉一笑,懒懒道,‘不是要勘察各郡土地详情么?难道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做这太子特使?‘
这般大事眼下应为绝密,自然不能泄露风声出去。这点纳兰笙还是明白的。
便是藉着别的名目却搜集资料,但要查探到详尽的资料,定然要牵连户部、工部,乃至各地参政等数个部门,也必须要一个有身份的人才能胜任这特使一职,不是太子随意派遣那些暗部的手下便能行事的。
若是往昔被委以如此重任。他定然是欣喜,踌躇满志。可此刻,他却有些迟疑。
司马陵冷冷一笑,‘大丈夫当有所为!你这般,可真真叫孤失望!你非但看低了孤,也更让孤看不起你!‘
纳兰笙心中霎时一凛,顿时清醒过来,太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是给了他,给了纳兰侯府天大的宽容。,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是看在同他的交情,也是看在明思的份上!
无论太子还是秋池。至少纳兰笙可以肯定一点,这两人对明思的情意都是真的。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并非他所能意愿,能听得太子殿下这番承诺,往后的事也只能看天意了。
至少他能肯定一点。太子殿下并非昏聩无情之人,他不会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同秋池还有自己的情谊。
那就但凭天意吧!
遂吸了口气,沉声道,‘臣纳兰笙愿听凭殿下差遣‘
司马陵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好!我明日便回宫让父皇下旨,赐你特使之名。查探统计各郡县人口详细!‘
统计人口?
殿下倒是想了个好名目,也正好方便自己行事。
纳兰笙愣了愣,也生出些豪情。颔首笑应道,‘殿下英明!‘
司马陵瞟他一眼,将手中捏得有些皱痕的纸张放到案上,目光在那最后一条上胶着片刻,垂眸一笑。‘温水煮青蛙--‘眉宇一片柔光,唇边噙笑。‘此喻倒是绝妙!‘
纳兰笙素来性子也干脆,既是心里想通了,也就立时丢下包袱。
此刻闻司马陵之言,便‘嘿嘿‘一笑,带了几分得意,‘六妹妹说咱大汉皇帝不穷,国库也不缺钱,既不图抄家充盈国库,眼下清算那些个贪臣污吏也没啥意思,反倒是打草惊了蛇。若要废那举荐制,那些个勋臣重臣只怕会拿国律宗法说事,可这天子门生,谁敢说个不字?咱也别想着一下子走一百步,就十步二十步的走,日子一长,这举荐不用废,也等同于名存实亡了!‘
司马陵轻轻笑了笑,抬首眉目清朗,眸中带笑,俊容上一片光风霁月,似叹似惑,‘你说--你们纳兰侯府怎能养出一个这般的女子?‘
纳兰笙一愣,无奈苦笑地摇了摇首,抬眸却见太子殿下已经垂了眸,面容宁静的望着那纸上墨色,眉宇间一片宁和柔光。
纳兰笙怔忪片刻,再度在心底摇了摇首,最后低低一叹……
司马陵当夜就回了宫。
听了太子之言,建熙帝愈想便愈是觉得绝妙,不由大为欣喜欣慰。父子二人商谈至四更末,才意犹未尽的歇下。
翌日一早,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建熙帝一扫多日来倦意,精神百倍的上了朝。
到了朝堂之上,建熙帝却是满面沉色,不露一丝喜意。
群臣奏议完毕之后,建熙帝眸色寒厉的宣读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以‘失察渎职御下不严‘之名,将户部尚书周怀仁停职查办。
群臣噤声。
看着殿中臣子的表情,建熙帝心里一笑,沉声颁了第二道旨意,赐太子伴读纳兰笙黄马褂,以天子特使身份赴各郡勘察统计实时人口。三日后出发,命各地各级官员全力协办,不得有误!
一听是这道旨意,群臣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有了先前北方七郡的事儿,陛下此刻勘察统计人口也属正理。
再听见建熙帝颁下的第三道旨意,朝中众人便彻底的放了心。
第三道旨意是一月之后,四品以上官员所举荐的人员同今年春闱及第的学子一起,同上金銮殿面圣……
顿时心安。
有臣子用余光瞄了一眼建熙帝左侧下首那张空置的雕龙宽椅,又很快垂眸隐去眼底得意,微不可查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