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韩琅去了衙门,贺一九也没去街上摆摊,直接叫手下人逮人去了。不出两个时辰,一排“匠人”齐刷刷地出现在他面前,贺一九挨个审问一番,当即苦了脸,因为没人见过韩琅的夜明珠。
这帮人的分寸他还是知道的,本来就是一群没什么脑子的混混,得罪了贺一九就等于败坏了自己的营生,在安平混不下去,他们才不会干这种亏本买卖。
贺一九寻思着,莫非有人动了歪念头,不把贺爷放在眼里了?自从上回有人造反,他就吸取了教训处处留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反水这事儿他早早就能觉察到迹象,没道理突然发生在现在。
那就是外面人做的了。
这帮“匠人”也这么说:“贺爷,咱们每天安平来来往往这多人,真说不好是谁干的呀。”
“连贺爷的人都敢偷,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就是!不知道安平就贺爷最大么!”
“削了他去!”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贺一九见他们越吵越来劲儿,没好气道,“这几天见着生人就盯着点,没别的事了,你们滚吧。”
一堆喽啰点头哈腰一番,顿时作鸟兽散。这时那个叫赖头的又冒出来了,见贺一九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道:“贺爷,要不,去鬼市上瞧瞧?”
“用得着你提醒么,”贺一九在气头上,说话自然带了一股子邪火,“我瞧也只有那地方了,妈的,但愿还没脱手。”
“不会的不会的,”赖头使劲摆手,“夜明珠这东西,没几个认识的,肯定以为是石头蛋子咧。”
贺一九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开心,无奈地骂了一句:“你这傻子。”
七月初的安平热得像在蒸笼里,直至傍晚时分才吹来一阵舒服的凉风。贺一九用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汗,他为了这夜明珠大动干戈,差人把全镇大大小小的帮派都问过来了,连当铺都没放过,可谁都没见过这东西。看来真如赖头所说,只能去鬼市上找了。
鬼市其实就是黑市,并不是志怪吓唬人的玩意儿,深夜才开,因此得名。里头许多货物来源不明,真假掺半,人与人之间摸黑交易,就连议价都是于袖中示意,渐渐变成“匠人”销赃之地。贺一九以前经常去,今年以来他只做骗人生意之后,就不怎么和鬼市打交道了。
贺一九看了看天色,觉得有些晚了,估计韩琅已在家等自己,先回去同他商议吧。刚走到家门前,他看见屋里亮着灯,就直接把门一推大声叫道:“哎!一天没消息,累死我了--呃?”
韩琅的确在家中,可自己惯用的那把椅子上还坐着另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多岁,脸堂黝黑,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这、这是谁……?
竟然一声不响就进了自己家?
韩琅和那陌生男人也被他这洪亮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三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韩琅打破僵局,起身先指向了贺一九:“表叔,这是我朋友,姓贺,我们住在一起。”
贺一九向他做了个揖,默默将人打量了几眼。慈眉善目,似乎还微微有些文弱,不像是太精明的人。这时韩琅又介绍那男人:“这位是我表叔,有事经过安平,所以来探望我。”
贺一九心里虽然疑问颇多,比如韩琅从来不提起自己还有亲戚,这会儿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但现在肯定是不能问的,他圆滑的个性再次起了作用,张口就道:“啊,原来是阿琅的亲人,刚才晚辈唐突了,多有冲撞,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贺公子无须多礼,”那表叔立刻回答,接着又看向韩琅,“原来这就是那一位,他搬来多久了?”
韩琅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有段时日了。”
“这宅子倒还是老样子,一直没变。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七八年前呢。”
表叔说着,自然而然地在屋里闲逛起来,韩琅跟在后头,贺一九讪讪地站在大堂里,有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这时韩琅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没必要装了,他表叔知道两人的关系。
趁表叔逛到中庭时,韩琅抓过贺一九,压低声音快速道:“他从韩家祖宅来的,那边的人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沈明归散出去的消息。”
“我操那个王八犊子--”
“嘘--”韩琅急忙制止他骂下去,“你别乱想,我不会跟他回祖宅的。”
贺一九等的就是这句,不管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叔要做什么,只要韩琅不走,他就放心了。韩家人八成都看不上自己,这表叔也无视他的意思,反正他脸皮厚,可以假装不知道。
瞧,韩琅这不就可怜巴巴地劝自己来了么?
“你去陪他吧,”贺一九善解人意,“需不需要我出去避一避?”
“不用不用,”韩琅立刻拒绝,“搞那么夸张干什么,又不是偷情。”
贺一九笑了,正想亲他一口,就听见那表叔在天井里喊韩琅的名字。韩琅歉意地望他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留贺一九一人在原地叹了口气,觉得无处可去,就到伙房忙活晚饭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得摆出一家之主的态度来。那表叔才是客,别闹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了。
晚饭时分,贺一九表现得极其镇定,而且相当识大体。一面与韩琅表叔说着客套话,一面不露声色地彰显自己在这间屋子里的地位。那表叔讶异地看了他几眼,可能在他眼里,贺一九就是个缠住他们未来家主的混混,双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