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墨耳勒很久没有做到过那么让人怀念的梦了。

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年轻的时候,他甚至还有闲心变成人形,然后到附近的小镇上听着所有人吹牛,同时夸张的鼓吹他的强大,无恶不作——这帮人真是太过分了,其实他只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而已。

金币,宝石,银条——只要是在太阳和月亮的光芒下会反光的东西,他都喜欢——哈墨耳勒是个追求满足的家伙,他喜欢拥有自己,以及别人口中最好的东西。

然后有一次,他在酒吧里喝酒的时候——嗯,必须说一句,他喜欢这种尝起来会有点辣口的液体——他听到两个夏特人正在聊“结婚”的事情。

一个在向另外一个抱怨自家老婆总是——嗯,总是什么呢?时间太久了他记不清了。但是他看到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婆是个好东西。”他听到另外一个夏特人这样说道。

——老婆是个好东西。这是他听到的人谈论的许多的好东西中的一个——其他的,像是秘银铠甲啊,卡兰索尔出产的三色宝石啊,这些东西他都有了,那是让整个世界的人听一耳朵就眼馋到死的宝贝。

哈墨耳勒敢打赌哪怕是世界上最富裕的王之森的精灵王也要对他的收藏甘拜下风。

但是他没有“老婆”。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一个。

然后?嗯,具体细节有点记不清了,但是他抢了一个公主,她被吓破了胆,整天哭——这个老婆一点都不好。他这样想到。

他杀死了一波又一波过来拯救公主的骑士,然后又觉得也许没那么不好?至少有人愿意过来把她抢走。

直到他遇到科莱。

嗯……是的,科莱。

他妻子的名字。

严格来说她不是其实,她只是个勇敢的伊芙琳纳瑞,生命女神伊芙的牧师。

但是她站在他的眼前,丝毫不惧怕他的龙威——他还没见过人类的女人在他的面前不被吓得嘤嘤哭泣呢,即使是伊芙琳纳瑞也一样,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些只柔弱又短命的生物——当然,一般的人类女人也没有一头像科莱那样的,漆黑如夜的长发。

他看到那头长发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用钻石点缀上去,那回事一头如同闪烁着星光的夜空般的头发。

她不怕他,她甚至哭笑不得的调侃他,“你这样就是想要个妻子?”

她说:“那么,我来当你的妻子吧,请把公主放回去。”

“不行,”他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她有人来抢,说明是个好东西。”

“可是妻子不是物品。”她一脸哭笑不得的反驳自己。

那是……很漫长,很漫长的过往了。

人类的生命真是短暂而脆弱,记忆却如同塔尔盖亚的星辰一样永不陨落。

只是有一点,他的梦里,没有喧嚣的吵闹声,也没有法阵启动的魔力波动,他终于张开了那双冰冷的金色龙瞳,看着在他的魔法屏障外面还差一点就能够打碎他的屏障的,渺小的人类——几个法师,还有一些挥舞着锤子的人类——他们在最前面。

龙爷长啸一声,那巨大的声响让远处的山脉传来了雪崩的雷霆声,他展开巨大的膜状双翼,鼓起的烈风几乎将面前所有人都掀翻在地,龙火所及之处,摧枯拉朽——法师堪堪撑起保护自己的壁障,在那烈火之下却连一秒都没有撑过,被转瞬之间吞的干干净净。

他们在尖叫什么,但是龙爷毫无怜悯。

他其实有些生气——他好久没梦见科莱了。

这些愚蠢的人类却把它吵醒了——否则这个梦他能做一个冬天。

不能原谅。

他肆意的挥舞着双翼,鼓起的飓风将树龄超过二十年的树连根拔起,掀倒双翼所到之处的每一处地方,发泄着自己被吵醒美梦的怒火,直到他听到一声尖叫。

文森特安静的看着被他夹在腋下的少女,将手上的血往她的衣服上擦了擦,他用几乎是冷漠的眼神望着这个女孩——他不知道该夸赞她还是嗤之以鼻,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迟早要死去的生命。

他希望她能尖叫一声,可是就算他挖掉了她的一只眼睛,她也只是咬烂了嘴唇一声不吭。

所以他杀了两个夏特人。

一个白胡子的,看上去似乎很博学的矮人,一个红胡子的,他和她住在一块。

卓林抓住了他的手,大声的喊道,“不是说好了不伤害村里人的吗!”他一点也不懂……不,他应该懂得,早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懂得——即使是科多,他也不会比面前这个精灵更加的冷酷和残忍。

文森特扫了他一眼,嘴里依旧叼着那根香草烟,过了一会他冷笑了一句,“那么,你死?”

卓林松开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黑发精灵。

他做不到的。

他是没有办法舍得自己的命,去换被挖了一只眼睛,因为惨叫和哭泣而看上去如同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妖怪一样,几近崩溃的女孩的命的。

他更加珍惜自己的命。

卓林口干舌燥的看着文森特夹着不停挣扎反抗的卡莉法,她一口狠狠的咬在他的手上,他似乎毫无感受,只是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她张开嘴,她张着嘴痛苦的大声哭喊着卓林听不懂的语言。

但是他大概知道那什么意思。

他用他那都丢了的脚趾想都知道。

那是那女孩能想到的,最凄厉,最恶毒的诅咒。

——对他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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