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剥开他的心,直达心底,将他藏得最深、最深的那份保留狠狠挖出。
确实,之所以从未让她知晓在他心里八年的那个人是她,不是不敢,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在他无法护她周全时,能够清醒地将她推开蠹。
就好比那八年,宁可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展露欢颜,喜怒哀乐全是那个男人,哪怕不止一次想要将她夺到身边,却因为看到她恬静淡然的笑,再想到自己所要走的路,于是,所有想要拥有她的疯狂,彻底清醒。
薄晏舟抬头看他,“既然一开始就为推开的那天做准备,又何必去沾惹!别打着爱的名义,将人伤得体无完肤!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谓的为对方好,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你们又能确保,这样,他就是幸福的吗!”
说着,向来儒雅清逸的脸不再平和,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起身背过身去,还一脚踢开就近的食盒,“真是混账!髹”
最后一句真的大声骂出来了,反正外边的人只当再正常不过。
顾玦看着他异常的举止,看似为他急,但,一个‘你们’就能听出当中蕴含着他多深的痛。
沉吟,他敛眉,开始思索他的话。
是啊,既然开始就想着推开她,他就不该去沾惹。沾惹了,在让她受尽苦痛后,又私心地赶她离开,自以为还她一方平静,却没去想她要不要这样的平静。
从没想过要问她,要平静,还是,要他?
愣怔了一会儿,他转而看向外边已经点亮灯火的夜色,有了决定,转身,迈开步伐,忽然又停下,侧身,回头,“大哥……”
啪!
已经平复心情坐回佳肴前,并且顺利拿到筷子准备夹菜的薄晏舟,没料到他会突然回身,手一抖,筷子掉了。
然后,他慢半拍地才将重点放回那声‘大哥’上,惊得站起来!
大哥……
从结拜至今,他都没这么喊过。
别说喊,连当他是大哥的基本都没有。
突然来这么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他没忘记这人有多记仇,而且是六亲不认的那种。
譬如,上次吃去他小半条鱼,他竟仗着太后的宠信,要太后下令让他吃十日的馒头!
“你家孩子又嚷着要娘了?”
闻言,薄晏舟脸色露出少见的怒色,拳头暗攥。
果然不能期待狗嘴里吐得出象牙!
凤眸又暼了眼他原封未动的菜肴,勾唇,“要娘是没有,有娘的味道的菜倒是可以。”
说完,刻不容缓地冲向门口,铁镣随着他大步移动,不断地响着。
眼看就要到达门口了,一个身影从后袭来,他利落地闪过,完全不给他疑惑的机会,凌厉的招式已经朝他招呼过来。
他微微颦眉,忽然看到他暼向门外的眼神,顿时懂了,两人过了几招后,他收手,难得地乖乖挨打。
薄晏舟一掌将他打出去。
砰!
带着铁镣连人带门摔出去,吓了一大群看守的人。
所有人本能反应地持长枪以对,结果看清摔出来的人是谁后,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大步,连拿长枪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顾玦并未随门摔倒,而是翻了个身,优雅站稳,嫌脚上的铁镣碍事,便运气震断,而后,一掌打向包围他的人,飞身直奔采悠阁。
婉若游龙般的身影在夜色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原来,九千岁不是没能力逃,而是不想逃,要是他想逃,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九千岁逃了!九千岁逃走了!”
身后喧声不断,所有人朝九千岁飞离的方向追去。
有的还因为九千岁轻而易举震断铁镣一事回过魂来。
很快,追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外边一下子全都清静了。
薄晏舟施施然地转身折回去,把两个食盒拎来,慢条斯理地将菜肴一一打包。
……
天色已经全暗,没了脚镣的束缚,颀长的身影似光的速度在夜空下掠过,几个纵身飞跃,便直接落在采悠阁二楼。
推开门,屋里一片黑暗。
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随着外边忽明忽暗的灯火折射,隐隐可见屋里的一切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她,还是走了。
这一次,她很听话地走了。
他举步进去,走到圆桌边站定,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过放在上边的那件崭新的披风。
无疑,这是她特地留给他的。
他拿起披风,手一点点地用力攥紧,幽深的凤眸里闪着痛苦之色。
采悠阁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眸色一沉,放下披风,飞身出去。
在那些人踏入采悠阁以前,落在采悠阁的门前,他们的面前,背对着他们落定,遂,徐徐回过身去。
在火把的照耀下,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显得别样妖魅,哪怕双手上还戴着铁镣,也丝毫不损他的气质。
禁军、缉异卫全心戒备,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防着他,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抓人。
“还愣着作甚,把人抓起来!”为首的禁军统领挥手下令。
众人小小地上前一步,凤眸徐徐地看来,他们又立即吓得止步,只敢持着长枪就这般对峙着。
“你们缉异卫真没用,给我上!”那禁军统领嘲笑了下缉异卫,回身,让自个的手下上。
然而,依然无一人敢动。
那人急了,怒道,“还不上!等着我去禀告太后砍你们的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