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半眯着眼舒服地半躺在躺椅上,槐花则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洗脚。

烛台内燃着蜡烛,烛火比灯火要明亮得多,而且没有刺鼻的异味,这是只有一等婢女、管事及管事以上的身份才有的待遇。

桂嬷嬷在侯府内享有管事的份例,因她与侯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赖嬷嬷走得近,平日里又以监督婢女婆子们的工作为由对她们颐指气使的,所以就连与她身份同等的其他几位管事嬷嬷也对她礼让三分。

桂嬷嬷除了每月的月钱二两银外,手底下孝敬她的银钱至少也有三两。而且,侯府每年都会买进下人,桂嬷嬷借着这个机会每回都能捞着不少好处,而赖嬷嬷就是那个在背后罩她的人。所以,桂嬷嬷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槐花一边替桂嬷嬷洗脚一边想着事情,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桂嬷嬷心生恼怒,抬起脚丫子就踹在了槐花的脸上,带出的水将槐花的胸前溅湿了一大片。

桂嬷嬷在人前虽然体面干净,但其实她有双奇臭的脚,为了不被外人察觉,她都要在脚上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白麻布。

原本槐花替她洗脚时就快要被那烂酱豆的臭味熏得不能,这回直接与她的臭脚亲密接触,她登时有种想死的念头。

“往常你可是早早便来侍候我洗脚了,今儿却拖拉到此时,瞧你漫不经心的,怎么,不乐意伺候我?”桂嬷嬷冷笑着说道。

槐花哪敢在明面上得罪桂嬷嬷,急忙跪倒在地接连磕头:“请嬷嬷恕罪!奴婢只是因为按照您的吩咐去探看二兰的情形,这才来迟了,刚才也是想起二兰的事情有些分心,下回再也不敢了!”

桂嬷嬷挑着眉尾看着跪在她脚下吓得连头都不敢抬的槐花,这让她很有种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的成就感,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几分:“哦?你不是说那小丫头不行了吗?”

槐花依旧垂着头,但她能够感觉到桂嬷嬷看她的眼神是充满鄙夷和嫌弃的,这老货一边享受她的讨好,一边又瞧不起她不将她当人看,如此想着,槐花对桂嬷嬷的恨意便又多了几分。

“她傍晚的时候醒了……”槐花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桂嬷嬷,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模样。

桂嬷嬷之所以能在侯府里过得好,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会比槐花逊色,而且她还谨慎多疑。

“不要吞吞吐吐的,继续说!”

“是!奴婢瞧着二兰醒来后精神头比之前好很多,人好像也机灵了,这是她托奴婢孝敬您的!”槐花说着便从袖内摸出一个青色荷包,双手呈给桂嬷嬷。

桂嬷嬷并不接,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槐花看。

槐花同桂嬷嬷打交道也有两年半了,对桂嬷嬷的性格了解得很透彻,桂嬷嬷这人很聪明,而且见不得比她身份低的人在她面前自作聪明,她的掌控欲很强,若是槐花这时多说二兰一句好话,她一准会怀疑槐花对她有二心。

良久,桂嬷嬷才笑眯眯地说道:“机灵点好啊,你回头去告诉她,明儿不用洗马桶了,但她之前的规矩确实没学好,就让她先到厨房去做三等婢女历练历练吧,刘嬷嬷那里我会过去打个招呼的。”

“是!”槐花替桂嬷嬷擦干脚,又搬来小杌子坐下来,将桂嬷嬷的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捏起来。

桂嬷嬷舒服地喟叹出声,在槐花捏完时突然来了一句:“你以后继续看着她。”

槐花应是退了出去,直奔后罩房后面的水井边,打了一大桶木水蹲在水槽边狂洗手脸。然而,即便用掉了大半桶水,她还是觉得手上有一股烂酱豆的臭味,恼怒地直接将双手浸入剩下的半桶水内。

“槐花姐,用这个吧!”艾澜清脆的声音自槐花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过身,见到个头小小的孩子伸手递过来一只小瓷坛,里头盛着草木灰。

槐花抓了一把在手上搓着,接着又朝脸上搓,等手上终于不再有异味时,她才没好气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槐花姐,多谢了!”

“啥?”槐花一时呆愣住。

艾澜笑了笑没有解释,直接回去歇了。老实说,她一开始并未指望槐花会为了帮她而将她贿赂她的二百文钱原封不动地送给了桂嬷嬷,看来槐花这是铁了心要同桂嬷嬷决断了。

艾澜躺在通铺的最里头,耳朵里闹哄哄的,开始是婢女们各自的心思,高兴的,悲伤的,善良的,恶毒的,纠结在一起,等她们终于睡着了,她们的梦境又开始热闹起来,吵得艾澜睡不着。

前世她就讨厌人群,时常一个人躲进人烟稀少的乡下别墅里,有任务时才让人驾驶直升机过来接她。

其实她若是用意识强行关闭自己对外界声音的感官通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她整个人就会陷入深眠状态,五感变得迟钝,甚至不如普通人的反应来得快,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她不敢也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乎,半夜里,艾澜偷偷地抱着被子跑到竹林的凉亭内睡了一宿。

寅时初,天色仍暗,昨晚的阴云大多散去,隐约可见几粒星子。

冷平习惯早起到竹林内打一会儿拳热身,今日也不例外。

冷平站在竹林间,双目轻合,听林间清风穿过的沙沙响声,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这才摆开架势打起拳来。

这厢,艾澜原本正睡得安宁甜香,忽然就有几道年轻女子的心声传进脑海里。

——呀,冷管事就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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