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愤怒,到沮丧,从挣扎哀求,到最后麻木。
彻底绝望。
“为什么……”
他呆滞地看着叶青玄,“告诉我,为什么?”
叶青玄抽着那半截残存的烟卷,眉头挑起,有些伤脑筋的摇头:
“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这里有一大堆理由,可以出一本五百页的书从多个角度论证你死亡和失败的合理性。
但归根结底,这一场战争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胜算……”
他抬起手,摘下了嘴角即将燃尽的烟卷,淡然回答:
“——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烟卷从指间弹出。
那一点黯淡的红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过了水晶立方体。那微弱的火星照亮了亚瑟麻木的眼瞳,也点燃了毁灭的火光。
只是瞬间,恐怖的光焰从其中爆发。
宛如一瞬间,烈日从其中诞生了。
在无尽量的以太供应之下,纯粹的毁灭从其中迸发,雷鸣电闪,地水火风纷纷破碎,宛如宇宙终结的恐怖胜景从其中上演。
一千个太阳同时毁灭的恐怖光芒此起彼伏的迸发,哪怕用手挡在眼前,也能够清晰地看到被照至半透明的骨骼。
毁灭圣杯。
原本用来毁灭安格鲁全体的恐怖力量在六面体界域之中爆发,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只是瞬间,漆黑的天灾之龙便被吞没了。
悄无声息。
隔着创世纪的界域,听不见痛苦的哀鸣和嘶吼,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静谧。
它究竟在里面重生了多少次呢?
几百次?几千次?还是几万次?
直到最后,在那无尽的毁灭中,一切意识、一切精神尽数被抹除。
一切都被毁灭了。
有形的,无形的。
只剩下被重新剥离而出的利维坦之力,被地上天国的矩阵毫不留情地抽出,冷酷地断绝了一切亚瑟复生的可能。
死亡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静谧的海天之间,近乎化作废墟的城市中,只有那纯粹的火焰在燃烧。
光芒撕裂了天地间的皑皑阴暗,驱散了云层和不散的迷雾,也照亮了无光的海洋。
这个被埋葬在黑暗里的国家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回到了物质界之中。
直到最后,火光熄灭了。
清脆的声音里,六面体破碎,消散。没有灰烬从其中飞出,就连灰烬都被烧成了虚无。
只有皇帝沙哑的叹息。
结束了。
这数百年的痛苦和挣扎,缠绕在这个国家和所有人身上的诅咒,还有那一段根本不应该开始的感情。
倘若数百年之前,那个渔夫的儿子不曾去过那一片如镜的湖,这一切是否会变得不同呢?
他沉默地伫立在皇宫边缘,凝视着远处那一片黎明之前的海面。
“从今往后有什么打算?”
叶青玄撑着手杖,走上前来,站在他的旁边,歪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继续统治这个国家?”
“算了吧。”
皇帝摇头:“我只统治了一次,就搞得这么糟糕,难道你还想再收拾一次烂摊子?这个国家就交给你和玛丽吧。”
“那你呢?”
叶清玄认真地看着他:“不会跟我说你马上就要死了这种鬼话吧?”
崩!
皇帝出手飞快,叶清玄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脑门上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
看到他的样子,皇帝相当不威严的吹了声口哨,笑容愉快:
“我早想这么干了。”
啪。
细微的破裂声音从他的手上响起,那一根手指上浮现裂痕。
叶青玄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露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皇帝尴尬地将手藏在身后,沉默许久之后,忍不住叹息:“至少有一件事你猜对了,我才不会说那种道别的鬼话。”
叶青玄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帝撑着剑,忽然问:
“白汐去哪儿了?”
“东方。”叶青玄闷声回答。
“早点把她找回来。我要让玛丽封她做女亲王。”皇帝毫不吝啬地赐下封赏,还不忘撇了叶青玄一眼:“她比你和维托乖多了。”
叶青玄低头,揉了揉鼻子,闷声说:
“她会回来的。”
皇帝点头,“亚伯拉罕和夏尔也会的,对吧?还有维托那个小子,这些年在外面,一定玩疯了,只有你能管得住他,记得把他找回来。”
“会的。”
叶青玄点头,“一切都会回到往常的,放心吧。”
“那就好。”
皇帝点头,凝视着远方的海面,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美好啊,这个世界。我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呢?”
叶青玄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脸,可是却擦不掉眼泪,也忍不住哽咽。
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不要走,不行么?”
“当然不行啊。”
皇帝无奈地摇头:“我和亚瑟原本就是一体,渔民的儿子和想要成为天灾的疯子也是同一个。如今的衰亡是我自作自受的结果,你不必难过。
梅林其实说得对,旧的时代将要过去了,就让亚瑟这个名字和它一同被遗忘吧。”
叶青玄没有说话。
皇帝叹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早点把白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