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见过一次,也只有那么惊鸿一瞬。
但兰斯洛特曾经的那一剑却在叶青玄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深重的阴影。
击败阴暗主君没什么可怕的。
尤其是当叶青玄在圣城见识过百目者和神圣之釜的争斗之后,从此世间的所有争斗,都难说惊心动魄了。
但可怕的是,兰斯洛特如何做到的?
乐理自有引力,可以歪曲现实,但不意味着它无所不能,还有太多的领域它无法影响。譬如命运,譬如时间……
也就是说,你不可能站在这里,摆个姿势,拿一把剑来装个逼,敌人就死掉了。你必须走过去,把剑抬起来,砍他,砍到要害里,血流出来了,要害受创,敌人死了。
这样才对。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常理。
但兰斯洛特又是如何挥洒出那宛如逆转因果一般的可怕攻击?
未知的手段往往最令人害怕。
尤其当敌人还是兰斯洛特这样最危险的人物时……
屠龙之枪被缓缓抬起。
兰斯洛特跨前一步,脚印楔入石中,随着装甲的震颤,他的双手握紧长枪,越肩抬起,枪刃斜指向下。右手抬着长枪的中段,可左手握着的地方和枪刃只隔着一把的距离。
那古怪的姿态突破了寻常骑士们的常识,甚至打破了武器运用的常规。
长枪引以为傲的长度在这个架势上被缩短了,可是牺牲了进攻的优势之后,防御优势也没有增强,倒不如说,反而有些难以招架。
可那一瞬间,叶青玄眼皮开始猛跳。
倘若叶青玄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骑士,那么便能够发现:明明是如此宽阔战场,足以令其纵横,可是此刻兰斯洛特的架势却是长枪针对巷战时技巧。
牺牲了进攻距离和格挡招架之后,提升的只有灵活性,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和距离内完成武器的调转,不被狭窄的环境所拘束。
可叶青玄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一点。
如果忽略了被‘藏’起的枪杆的话,自他的左手至枪刃的距离,恰巧便在匕首和长剑的差距之间。
也就是说,此刻的兰斯洛特已经决定将屠龙之枪作为长剑来使用了。而叶青玄现在和他的距离,也没有远远没有他当时和阴暗之主的距离那么长。
哪怕是如此,兰斯洛特也要牺牲一部分攻击优势,将叶青玄所有躲避的途径封死。
武器的威力不需要太大。
只要能杀人就行。
被千刀万剐会死,被一箭穿心也会死。超过了某个限度之后,多出来得攻击力也不过是空虚的数字而已。
合格的骑士不会盲目追求招数的威力,最后的结果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架势对兰斯洛特来说,便是对叶青玄的必杀。
叶青玄也不动了。
反正躲避已经没有意义,那么不如便站好了。
睁大眼睛看,究竟兰斯洛特藏着什么东西。
然后,那一瞬间,叶青玄看到了。
光。
世界再一次被冻结了。
万物停滞。
雨水停滞,血液飘飞,万物陈暮,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了。
只有兰斯洛特双手中所送出的那一道流光。
如此的自由。
在这个套上层层枷锁、被现实和规则所束缚的世界中,那光芒像是飞鸟,轻盈地越过了一切枷锁,一切陈规,从容地漫步,带着无人可及的惊艳身姿,向着叶青玄扑来。
快到了惊心动魄。
寂静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因为音速被跨越了,时间停滞,因为那一瞬间的屠龙之枪,速度已经快到了足以追赶光芒。
不是以浮士德强行冻结一切物质的活动,而是追赶,如飞鸟、如灵魂漂浮在天上,追逐着自由,速度凌驾于一切之上,晋入了未知的领域。
在那简单到令人吃惊的一击里,所蕴藏的却是力量本身所表现的美。
叶青玄只来得及睁大眼睛。
喉中的赞叹甚至来不及呼出,那热意被流光冻结在喉咙里,屠龙之枪所挥洒出的熔金流光已经近在眼前。
撕裂的声音响起了。
在屠龙之枪的面前,所有的防御被尽数撕裂,恐怖的辉光汇聚成潮,吞没了叶青玄
叶青玄的心脏对兰斯洛特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对其他人来说,这个要害根本不存在,可对屠龙之枪这种同时毁灭*和以太的神器来说,对叶青玄完全以太化的心脏杀伤力只会更大。
只要能够接触到他本身的一点核心乐理,就会对宿命之章造成不可修复的恐怖创伤。更何况,是心脏这种要害。
自*和以太之上的双重毁灭,转瞬到来。
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裂开了狰狞的伤痕,宛如被丢进熔炉之中,彻底烧干了一样,崩溃的声音响起。
还有叶青玄的叹息。
“幸好……不是光。”
在那破碎残缺的面孔上,嘴唇开合,发出嘶哑的声音。
紧接着,叶青玄的躯壳溃散,分崩离析,在屠龙之枪的残留光焰中焚烧成了灰烬。
一缕灰白色的雾气从灰烬中升起,痛苦地抽搐着,向后飘飞而出,落进虚无的月光中,消失不见。
天上的明月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叶青玄的死去而影响分毫。
假的。
兰斯洛特猛然转身。
那一瞬间,屠龙之枪骤然刺出。
虚无的月光无声破碎,露出了隐藏在之后的叶青玄,还有他手中那一缕灰色的雾气。
破碎重创的乐理汇聚成型,赫然是原罪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