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崇山,云海缭绕间,只一道身影攀在岩壁上,艰难地向上爬去。
粗重的喘息,汗湿的额角,赵云抓着藤蔓的掌心渐渐起了血痕。
突然,他脚踩的山石掉落,人当即一并滑落下去。
刺耳的拉扯声,赵云猛力拽紧了藤葛,终于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只是方才爬过的那一段,又得重新攀爬。
赵云抹了把眼前的汗水:“奉孝,没事吧?”
身后那人并未答话,只是将搂在他颈间的手臂又收拢了几分,挨上他的肩头,沉沉地“嗯”了一声。
赵云抬头望了一眼山巅,臂上一使劲,又再往上爬去。
山顶果然是一座庙宇,塑着一尊端坐的将军,赵云近前辨认,却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庙,昔年他为平蛮入此地,旁人为祀其功勋,遂为之立庙。
赵云在庙前庙后转了几转,不见有人,却听见正殿上有人惊呼,匆忙赶了过去。等见到那人,心弦顿时懈了下来。
“先生,你怎么来了?”
华佗扶着郭嘉,正焦急喊道。
赵云匆匆两步:“华大夫。”
郭嘉昏迷不醒,华佗转身问向赵云:“赵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垂着脑袋,黯然坐在一边,把来龙去脉草草地说了一遍:“华大夫,奉孝他中的毒,可是能解?”
华佗叹道:“此间瘴气、毒泉密布,也难怪你们不敢深入。”
“华大夫……”
“此地有四处毒泉,正东一处,曰哑泉,饮该泉之水者,不能言语,数日而毙;东南一泉,名曰柔泉,泉水冰冷极寒,人若饮之,则如堕冰窖,体内再无暖意,身躯软弱而亡。”
“柔泉?”赵云看向郭嘉。
“嗯,我观先生中的毒,便是这柔泉之毒。”华佗道。
“可是能解?”
华佗捋须笑道:“有老朽在,即便不能解,也要解之。将军且随我来吧。”
辗转山路,途径一处漆黑的洞穴。
路上,华佗先问起,之前留下的香膏,可有用过。
赵云含糊着应了句:“用过了。”幸而这山洞黑暗,华佗走在前面,瞧不见他此刻的窘样。
华佗在前提醒:“先生身子不好,将军还是得顾着些他的身子,这事莫要太频繁了。”
赵云“哦哦哦”地应下。
华佗又再说起另外两处毒泉。正南处一泉,曰黑泉,倘若不慎溅之人身,手足俱泛黑色而死;而西南那一泉,终年滚沸,人若掉入其中,如堕油锅,皮肉尽脱后死。
赵云越听越是心惊:“这般说来,这南蛮岂不是难平?”
“恩,百多年来,平南之将众多,而唯有伏波将军终抵此地。”
赵云眼前一亮,原来已是走出了山洞。
入眼处是一片山谷,溪水潺潺,鸟语芬芳,和此前不见天日的森林相比,宛如仙境般不可思议。
“华大夫,这里是何地?”
华佗将人领进一间茅舍:“万安溪便在这里。”
不多时,华佗又带来一位老者,赵云见之,当即横过涯角枪,把人拦下。
老人笑道:“哈哈,久闻常山赵将军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英武不凡。”
赵云道:“老先生究竟是何人,为何同那孟获长得如此相像?”
老者笑盈盈地解释:“某乃孟获长兄,孟节。”
孟节说,孟家有三人,次子孟获,在南地强横惯了,素来不归王化,他身为兄长,见屡次规劝不得,无奈之下,只好隐居在此,没想到数月前遇上了华佗,更没想到,蜀军竟然已南攻到此。
孟节令童子打了安乐泉的泉水过来。
“赵将军,蛮境险恶,毒瘴丛生,凡是饮了毒泉的人,只有安乐泉的泉水方能化解。”孟节递上茶盏,“不过,某看这位,是不是还身染他毒?”
赵云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急道:“还有什么?”
“子龙先莫着忙,奉孝应该还沾染了泸水的瘴气,没有大碍。”华佗安慰他说,“等奉孝醒了,你带他往万安溪中浴之,便可化毒。”
晚间,童子做了饭菜,来找赵云一起。
然而郭嘉未醒,赵云哪来什么心思吃饭,虽然华佗和孟节都同他道,此毒能解。只是没瞧见这人醒来,他七上八下悬着的心始终未能放下。
赵云被割破的掌心已经缠上了绵帛,握在郭嘉的手心,有些粗粝。
一点一点曲起的手指,一点一点睁开的眼眸。
郭嘉哽在喉咙的那一声还没说出口,人却已让赵云猛然抱住,伏在他的耳边,一遍遍的呢喃。
“奉孝……”
洇湿的领襟,凉凉的,却是渗着他全部的记挂。
郭嘉环上他的脖子,眼角亦是凝出一抹泪痕,唇边却含笑:“子龙,我无事了。”
柔泉的毒既然已解,那万安溪,郭嘉便嚷着自己前去即可,赵云傻傻地杵在边上,惹得两个老头大笑不止。
还是华佗解围说:“先生,这万安溪毕竟在林中,保不准周围有兽类出没,还是让子龙随行得好。”
“华大夫所言有理。”赵云甚是高兴地冲了过去,直接把人抱起带走了。
孟节问:“我久居此地,怎么不曾听说有猛兽?”
华佗理所当然地应道:“自然,将军猛如虎。”
“咳。”孟节无言以对。
孟节亲自将两人送出谷:“赵将军,我二弟此番兵败,我怕其心不灭,去寻我三弟孟优。”
赵云问道:“孟优有何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