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叶落还散。
自那日投降之后,赵范竟似换了个性子,鞍前马后地伺候得妥妥贴贴。
事无巨细,都一一详述得明白,便是赵云时刻提防,却也挑不出他任何的差错。
入城的这些时日,郭嘉的伤风时好是坏,偶尔严重的时候,只想抱着床褥,睡死过去。
赵范把城里的大夫一个个找来问诊,大夫所言,倒是一致得很,病者是先天之症,又遇水土不适,唯有多多静养。
药是开了好几味,却也没怎么见好。
秋雨绵绵,桂阳城中,一天比一天地寒凉。
赵范又来了,来找郭嘉的。赵云不在府中时,他却已接连来了几日。
“先生。”那张似人皮装扮的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
郭嘉很是烦他,每每让人回拒他的门口,可这人却会厚着颜面,守到能入内为止。
久而久之,堂堂一城太守被人如此对待,城中的蜚语渐渐传了出来。最甚者,便是那个刘皇叔的仁义之名,却败在其将领的傲慢无度,嚣张跋扈。
郭嘉无奈,只得将人放进门来晾着。
可赵范却不以为意,逢人堆笑:“先生,身体好些了么?”
郭嘉躺在藤椅中,不耐烦地摆摆手:“嘉说过了,那件事,你不必再来问我,子龙说如何,便是如何。”
赵范弓着身子,头埋得很低,恭恭敬敬地:“家嫂虽是寡居,但其品行贤良,又有倾国之色,范不才,想高攀赵将军这门亲事,还望先生能在将军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赵范的嫂子,郭嘉在耒阳就听徐路说过,说其贪恋嫂子的美色,谋害兄长。现在,竟是要把这个女子再送给赵云么?是有何企图?
郭嘉越听越心生厌恶,打发他道:“你嫂子要再嫁何人,全在她自己,与你又有何关?”
赵范暗中扬起嘴角:“家嫂曾言,她嫁的人,一要文武双全,二要品貌非凡,三是要与吾家同姓。先生,你道这世上除了赵将军,哪还有旁人能符合家嫂的条件?所以,范便想卖个人情,替她求上一回,算是全了我大哥的临终之言。”
郭嘉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他面前,沉声问道:“赵范,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范站直身子,抬眼看他:“范不敢。”
那晚,赵云从兵营回来,对郭嘉道:“赵范将他的部属都划归给了我军。”
郭嘉低低咳着:“子龙,赵范要将其嫂许给你?”
赵云忙道:“奉孝莫听他胡扯,我早已同他言明,这事莫要再提。”
“可他却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窗格外,暗云掩去星辰,又是一夜,不见月色。
仿佛进了这桂阳城后,便未有见到过朗月,几乎夜夜都躲入了云层。
“我只怕他联姻不成,又会想出别他诡计。”
“桂阳如今已在我军掌控,便是他有任何心思,又如何逃得过你的眼?”赵云伸手,落下窗子,道,“我会着人盯着他。”
“子龙,这几日,我思量了许多,可脑袋又疼又晕。我料他定会有所图,然一时却猜不出他会如何做。”
赵云心疼道:“怎的喝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
郭嘉摇头,却说:“子龙,赵范心怀鬼胎,还是尽早除之为好。”
赵云:“我已快马报于主公,毕竟他已归降,不能平白杀他了。”
郭嘉狠狠然道:“若是暗中杀之呢?”
赵云一惊,见郭嘉脸色苍白:“奉孝,发生何事了?”
郭嘉惶惶抓上他的臂膀,双唇秫秫发颤,眼神却是凌厉:“子龙,杀了他。”
“好,好,杀了。”赵云把人搂紧,在他耳边喃语:“奉孝,没事的。”
然而,隔日。
桂阳城外突然多了一群山匪,专门截杀那些往来城中的平民。好好的一座桂阳城,骤然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惶恐之中。
赵范自请领兵,率部剿匪。可赵云却迟迟没有允下。
赵范若是真心投降,那是无碍;可若不是,那他带去的兵,岂不是都要落入了陷阱。
可赵范自投效之后,又并无半点过失之处。
赵云犹豫了。
“赵将军,这群山匪曾害我大哥,如今又杀害我桂阳城民,范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奈何范忝居太守要位,不敢亲犯险境。眼下却是好了,有赵将军镇守桂阳,范必将匪首首级斩杀回来。”
“如此,便有劳太守了。”赵云终是应允。
后又让徐路也一同随军出征。
赵范带兵离城后的几日,城内忽而就这么平静下来,城外的山匪也仿佛消匿不见。
城楼上,烈风卷折秋叶,洋洋洒洒地落下。
郭嘉一动不动地望着城外,山峦隐约入眼,偏偏怎么都瞧不清山中景色。
赵云拂去他发上的落叶:“徐路亦在队中,若有异况,他应当会见机回来的。”
“我……”
郭嘉刚刚只说了一字,双瞳骤然一紧。
只见天地一线处,一匹快马,有如电掣,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来。
待他跌下马来,被人架上城头。众人这才看清,此人一身血腥,铠甲之下,不知藏了多少伤口。
“赵……赵将军,太守被围,我们遭到伏击了,全军……全军覆没……”这人说一句话,吐一口血沫子,“求将军……发兵救援……”
说完,一口气未能缓上来,噎在了半途。
“奉孝……”
郭嘉冷然说道:“子龙,把徐路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