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跟随大军走了两日,终于体会到诸葛亮想要揍人的念头是从何而来。
十数万民众,后军连前军的影子都望不见。
整整一日,行不到数十里,便又停下。
赵云受命顾看刘备家眷,部从中,除却百来骑的兵士,旁人皆无战力,那些因着刘备的仁明,想要追随于他的文士,赵云见了,也是无奈。
油灯缓缓燃着,郭嘉擦完了自个儿的那柄渊泓,瞧见赵云的涯角枪斜靠在旁,索性拿了过来,一并擦拭。
冰凉的枪尖,泛着森冷的寒光。指尖划过,蓦然激起一片的战栗。
恍惚前世,旧忆里的片段似乎已是越加地淡去,而那抹仅有的深藏,便是眼前,掌中的这一柄银枪。
如昔,如今。
从来未曾淡去半分。
双掌陡然翻开,掠起银枪,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人一身英武,战场之上,斩将毙敌。
只是,随着那人的动作越来越缭乱,郭嘉已再难跟上。
郭嘉拄枪在地,大喘着气。
“奉孝,你这是在干吗?”赵云走了进来。
郭嘉忙是将涯角搁回边上:“我瞧它有些脏了,就顺手擦了擦啊。”
赵云将他按回椅子:“哪有人擦枪,擦得气喘吁吁的。”
“呃。”被赵云一语揭破,郭嘉故意漏过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子龙,去看过夫人她们了?”
“嗯,两位夫人已经睡下了,不过,有人却吵着要来见你。”
帐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被他弯成一道新月。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咯咯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朝郭嘉恭恭敬敬地作揖,而后唤他:“嘉嘉。”
便是赵云都是止不住的笑声,郭嘉甚是无语,扶额道:“大公子,唤我奉孝。”
“不要。”刘禅撅着嘴,挤到他身边坐下,指着赵云说,“赵将军和父亲他们都叫你奉孝,禅儿不要和他们一样,嘉嘉。”说着,还咧了个特大的笑容。
郭嘉无可奈何地望向赵云,赵云将小娃儿拎了过来:“大公子,人你已经见过了,如今天色已晚,该去歇息了。”
刘禅扭了几扭,从他手底挣脱着跳回郭嘉那里,叉着腰,站在床边说:“禅儿今晚就歇在这里了,有帐有榻,有嘉嘉。”
赵云无力道:“我去巡营。”
刘禅见赵云走了,兴奋地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滚得累了,才爬起坐正了,小脸上,难得严肃的表情。
“嘉嘉,娘亲说我们要去江陵,是不是?”
“是。”
虽然刘禅年岁尚幼,但郭嘉每回见他,却从不将他当做孩童,这也是为何刘禅欢喜粘着他的原因了。
刘禅双手撑住脑袋,认真道:“可是按着我们这般走法,那岂不是还要走上许久?张三叔那天在娘亲面前,大嘴巴说漏了嘴,说曹军还在我们身后追赶。”
郭嘉想了想,问道:“那大公子以为,我们眼下该当如何?”
“嗯。”刘禅皱着眉,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知道,禅儿只知道,我们走得这么慢,若是让曹军不小心赶上了,那些追随咱们的人,可不也要受到牵连了?”
刘禅仰面倒进床上,嘟嘟囔囔着:“嘉嘉,你莫要告诉父亲,禅儿觉得,与其收留那些人,不若劝他们各自归去,曹军不会追他们,而咱们也可以走得更快一些。”
刘禅睡着后,郭嘉走出营帐,就看见赵云站在外头,神色凝重。
赵云道:“先前甘夫人问我,还需得走上多久。云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有探到曹军的动静?”
赵云:“哨子去探了,今日还没回来。”
“夏侯恩那日折损了兵马,可毕竟只是前军,怕只怕,曹操为求追上我等,尽遣精兵。”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大地忽然震颤。
夜风卷携着隆隆的喊杀,奔腾而来。夤夜,被顷刻惊醒,遍野哀声,似在这一刹,愈演愈烈。
曹军,虎豹骑,天下骁锐。
夜袭!
没有先兆,没有抵御,十数万人,如同草芥般,曝露在曹军的铁蹄之下。
曹军势不可挡,逢人就砍,来回冲杀,直杀得刘备三军大乱。
曹纯一枪结果一人,厉声高喊:“虎豹骑听令,擒杀刘备!”
到处是刺耳的嚎叫,遍地是醒目的尸体,刘备的将士大都未着兵甲,手持寸铁,却难敌曹军的攻势凌厉。
赵云长//枪如走龙蛇,枪尖挑开血肉,溅起那抹殷红的血花。
只是,数不尽的刀剑,从四面八方而来,赵云只带上了郭嘉同刘禅,根本无暇顾忌旁人,根本除了拼杀,只有拼杀。
此夜未央,仿若堕入了地狱,难见天明。
厮杀,哭喊,长坂坡上,像是被烙上了诅咒,鬼门关,大开。
“呯!”
赵云侧身躲开一人,复一枪,抵上来人的兵刃。
来将虎目獠牙,揭起长矛往斜向里,又是刺来。
淳于导,却是今晚夜袭的左军主将,曹仁的部下。
赵云冷嗤一声,一杆银枪,舞若飞雪,弥天洒下。
雪影未消,就见淳于导周身已爆落点点血沫,竟是让赵云刺了个满身窟窿。
“奉孝。”
赵云回枪转身,人却是嘎然怔住,心头一寒。
身后哪有什么郭嘉!
可是,明明战淳于导之前,赵云还瞥见他拉着刘禅,随在自己的身侧啊。
赵云立时呆然在当场。
周遭是无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