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徐徐笼罩了府州城。
月上树梢,折彦直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心头却是异常的紧张与错杂。
紧张的原因是,城外那一万信王兵领军之人是他平生少有敬畏的几位故交之一、原来的泾源经略刘锜。
错杂的是,真的为了忠诚与父亲彻底反目,去打开城门放信王兵进城吗?
如果放信王兵进城,听闻那些信王兵的副帅是个妖蛇修炼成人形的家伙。据闻那条妖蛇是喜欢在战场上吞掉金狗内丹去熔炼出新神丹的家伙、是个嗜杀的家伙。他会遵从刘锜的号令,真的对城中这六万多乡亲们不下杀手、给予礼待吗?
如果放信王兵进城,真的可以保全住折家、保全住全城父老,那做一次不孝之人也还罢了。
可如果那条妖蛇一旦进城后食言,自己必然先失孝道、再失义德,最后还会被闹得没有报效朝廷的机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不忠不义不孝之人。那日后这天地间,哪里还会有自己立身之地……
“三郎,你在想什么?”就在折彦直怅然望月、独自暗想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循声回首,折彦直看到说话那人后,笑了一下道:“姑娘,这么晚了您怎生还未休息?”
姑娘、晚辈对姑妈的称谓。来这人年纪上虽与折彦直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比他小上一岁。但在辈分上,却是他的长辈、是他的堂姑妈,上一代行七的折克禧那宝贝女儿折美凤。
见到折彦直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折美凤走到他近前说道:“可是为了是否开城迎接刘都护一事在犯难?”
微微点头,折彦直道:“姑娘还真是了解侄儿,我确实是在为此事为难。”
“忠孝仁义,忠孝在前、仁义在后。”
折美凤抬手为折彦直掸掉肩膀上的一片落叶,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神态中说道:“为尽忠,孝当居次之。若为孝。义当再次之。三郎,这些道理你该清楚呀!”
“可是、可是若是我开城之后,那条妖蛇进城后不受刘都护掌控、滥杀无辜我又该如何呀?那毕竟是条蛇、是个冷血的动物幻化成人的呀!”
折彦直对这个姑妈不想藏太多的话,因为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在整个折家只有这个姑妈平日里对他最是关爱。
这与两人的出身相同大有关系,因为两个人都是妾生的、都是经常被那些正室所出的人排挤。
同病相怜、折美凤辈分放在那里。虽然在折可求他们那一代人里也对折美凤不怎么和善,但往日里那些正室的年轻一辈子弟还多少都要顾及点辈分、而不敢对折美凤太不敬。
凭着长辈的身份,自从折彦直记事起,每当那些正室所出的子弟欺辱他的时候。这个小姑妈都会挺身而出护着他、帮着他……
耳听到折彦直如此说,折美凤淡淡一笑道:“你只记得城外信王兵的副帅是条蛇类幻化人形的家伙,可是怎生忘记了那条蛇是如何修炼到如今这层次的呢?那条蛇是刘太傅用其自身精血豢养、驯化的,早已禀性上与刘太傅一般。你见过刘太傅乱杀汉人、滥杀无辜吗?”
闻听此言,折彦直瞪大眼睛看着折美凤道:“姑娘,难道你真的认为,那条妖蛇会与刘太傅性情完全一样吗?他毕竟是妖类、不是人类呀!”
“妖也好、魔也罢,其性情皆源于生成处。邪妖生于原野、所以野性多是难以控制。恶魔生于渊沼,其恶性终难改之。”折美凤将一些经书上的道理再次重复出来。
言至半句稍停顿一下后,继续望着折彦直说道:“若是你不能相信那条妖蛇。我倒是可以先出城去试探一下那条妖蛇。毕竟我只是个不受兄长喜爱的妾生女,即便那妖蛇欲使诈,也不会想要拿我来要挟于你、更不会奢望用我逼你父亲开城。”
“不可、万万不可。”
一听到折美凤要出城去先试探一下金奴,折彦直立即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急声道:“我绝对不让姑娘您去涉嫌,绝对不可以。”
“好了。”
见到他如此,折美凤再次表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对他一挥手道:“你姑娘我怎么说也是浠瑶仙子的弟子,虽然修为上未必是那条妖蛇和刘都护的对手。但若是他们真想擒住我,却也绝非易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出城去了……”
“姑娘、不要……”
折彦直闻言还未等上前制止。折美凤已经在一句话之后、飞身而起,朝着院外飞了出去。
只扔下折彦直愣愣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后才悠悠地轻声道:“希望姑娘不要出什么危险吧!不然我又要背负上有一层不孝、不义的恶名!”
……
五台城、太傅府。
刘行接到刘锜回报后,目光如炬地盯着梁兴道:“那折彦直为何会跟他父亲反目?”
梁兴接问。从容作答:“折彦直是妾生,自幼便饱受族人白眼和欺凌。”
“那他又如何得到的兵权?”第二个问题问出时,刘行心底里却是暗道:这折彦直与小爷出身一样,若是能打开城门、让小爷不战而得府州城,那日后小爷定然不会亏待他。
梁兴仍然是面色不改,从容答道:“折彦直自幼便被送到王屋山学艺。师从隐世高人。他学艺七载,回乡时正遇上西夏攻麟、府。他十六岁的年纪上就单枪匹马、连挑党项人七员战将。从那以后他一战成名,得到了太上皇的亲封和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