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和李随心之间的关系,完全熟络到了超乎我的预料。在寥寥几个沈冽可以容忍肢体接触的人中,李随心竟然也是其中之一,这个认知让我有些难受。如果是柳蕊或者是其他的优秀女生还好些,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和陈置玉勾搭在一起的李随心?
教室里很快有人注意到了沈冽和柳蕊的存在,写生本来就是小班教学,之前的同学也都互相熟识,新增的两个人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好奇。柳蕊是交际的能手,左右逢源自是不在话下。相比之下沈冽的态度就显得冷淡了很多,他只盯着展台上的石膏像,也不说话,哪怕是有女生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主动上前搭讪,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我收拾收拾心情,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向大家介绍新同学:“大家安静一下,想必大家也发现了班上多了两位新同学,现在请这两位同学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
柳蕊闻言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她笑容得体,态度亲和:“大家好,我叫柳蕊。我原本在中央美院国画系念大一,现在转学到这里和大家一起进修美术,请大家多多关照。”
柳蕊说完后坐了下去,班级同学视线的焦点便自然而然地汇集到沈冽的身上。若是在以前,被一教室的人注视着,沈冽必然会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起身就走。但这次他却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坦然站了起来,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大家好,我是沈冽。”
在我看来,这是发生在沈冽身上的进步,但对在座的同学而言却并非如此。他们听到沈冽草草两句,都觉得他很装逼,是对他们的轻视,在座不少男生的表情都不怎么买账。
柳蕊很有眼力劲地察觉到了这一切,赶紧替沈冽打圆场:“沈冽是我的同门,他性格就是这样,外冷内热。虽然话少了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柳蕊地用词也很有讲究,她介绍沈冽的时候,不说沈冽是她的“同学”,而说是“同门”,很巧妙地将沈冽学历的问题掩盖了过去。对寻常的学生而言,他们很少有师门的概念,便会很容易误以为沈冽也是中央美院的学生。但若是日后有人计较起来,柳蕊依旧可以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没有说错,只是别人理解有问题而已。
我看到大多数的同学确实没有在意这两个词之间的微妙差别,倒是郁珂在听到“同门”这两个词之后,嘴角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蔑笑,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画笔。
沈冽和柳蕊简单地做完自我介绍,上课时间也到了。我对学生讲解了一些石膏写生的注意要点后就让他们自己去练习,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一片轻微的“沙沙”声。
这样的平静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
就在所有人都认真投入地画画时,忽然有个男生焦躁地叹了一口气,炭笔磕在速写纸上,折了。
这声音本来并不算大,但在一片安静的画室中显得略有些不和谐。
我抬头朝着这男生看了一眼,虽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我本以为他是写生找不到感觉,所以心情有些烦躁,谁料他竟忽然摔笔站了起来,一脸忍无可忍地对着李随心大声地道:“我说,你俩就不能坐得分开点儿么?腻这么紧后面的人怎么看石膏像啊!你们到底是来秀恩爱的还是来画画儿的?”
我因为不想多和李随心有交集,所以一直刻意回避李随心附近的位置,现在听到那边忽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便赶紧循声走了过来。却见李随心紧靠着沈冽坐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堪堪塞得进一个拳头。
我顺势往李随心的画板上瞄了一眼,分明十多分钟过去了,她的速写纸却还是一片空白。
李随心向来不是忍得了闲气的角色,不等我开口她便伸手撩了撩头发,凉凉地揶揄道:“看不到你不会换个地方?教室里空间这么大,谁让你非贴在我屁股后面坐着!我后面的位置比别地儿更香还是怎么的?”
“李随心,注意你的措辞。”我在他们吵开之前赶紧开口喝止:“还有这位同学,现在是上课期间,请你不要影响到别人。”
谁知这男生连老师的面子也不给,甚至无视我的劝解,当场和李随心吵了起来:“喂,你要谈恋爱也分个场合吧?像你这种半天连画笔都没动的人,有什么资格占着好位置?完全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说谁占着茅坑不拉屎?”李随心把凳子一踢,毫不示弱地掐腰站着:“要不是我坐在这儿碍着你,你都快成了世界一流大画家了是吧?常辉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椅子搬到石膏像面前坐着,以你的水平也画不出什么花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认清自己的定位,趁早歇菜吧你!”
李随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多少就有些人身攻击的性质了。本来就算是世界著名的画家,也不可能一开始学习的时候就达到大师的水准。更何况勤能补拙,美术生有多练习的yù_wàng本就不该受到非议,而应受到褒奖。
我正准备开口维护常辉两句,却没想到这男生也不是个善茬。他听了李随心的话,冷笑一声身子前倾,一把将李随心画架上空白的速写纸扯了下来,高高举着对教室里的同学展览了一圈:“大家看看,李随心同学多么了不起啊,十分钟内就能画出这么杰出的写生作品,未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能比得上的。”常辉话音刚落,教室的学生在看到李随心的速写纸后顿时爆发出一声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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