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淮这一养伤,便是一年。
这一年对寻常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算不得什么,对神淮而言可就非比寻常了,谁都知道妖王神淮就是个闲不住的,不在大陆上晃,就在妖界里晃,不在妖界里晃,就在后荼眼前晃,总而言之,这个养伤……
养得黎栩都提着药箱从黎水赶过来了,一踏进对方华丽丽的宫殿,也不打声招呼,就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来到个大后花园。
百花争艳,却叫躺在正中间那张软榻上的奇丽男子比得黯然失色。
只见神淮二号正懒洋洋地躺着,眯着眼,长吁短叹地摸着和他一个造型、一个姿势、一个神情的小黑狗的脑袋。
看到有人来了,小黑狗顿时翻身站起,呲着牙,汪汪汪地叫起来,脖子毛都炸开了,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模样。
这时,两根白皙的手指捏住它颈后一撮毛,小黑狗的狂吠转瞬成了可怜巴巴的呜咽。
神淮二号把小黑狗往侧边一塞,左眼掀起片眼皮,“你怎么来了?”
“啧啧,你这也忒颓废了罢,怎么,修为跌落,就要隐遁,这不像你啊,淮儿……”
黎栩踢了踢神淮二号伸在塌外的长腿,把人往一边挪了出块空地,跷着腿坐了上去。
“唉……”神淮二号长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栩妹,不知怎么的,我最近就是懒怠动弹,这心里啊,闷得慌。”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气机阻滞,现在什么伤都好了,就是修为不能立刻恢复,怎么还会胸闷气短呢?”
他说着,把手腕往黎栩腿上一放,“你瞧瞧,我是不是哪里内伤了自己没发现,还是中毒了?”
黎栩放下药箱,装模作样地捏起神淮二号的手,开口问诊,“最近感觉怎么样,就是心闷?”
“不想动,浑身不得劲,总会想点什么有的没的,看什么人都觉得丑……”
黎栩:“……”
前面三个还好,最后一个症状描述是怎么回事?
黎栩撇了撇嘴,“怎么个看每个人都觉得丑法?”
“比方说栩妹啊,我以前看你,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现在………唉,不提也罢……”神淮二号又叹出口气。
黎栩:“……”
他顿时鼻子都气歪了,感情现在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啦?
不愧是神淮啊哈,凤嘴里吐不出龙牙。
他沉下眉,不说话,只专注地把脉,末了神色凝重,“淮儿,你……”
神淮二号一看不好,心一沉,扶着额头道:“栩妹,你先别说,让我缓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只能活三年了?”
黎栩摇了摇头,“淮儿,如盘走珠,脉滑有力,你这是喜脉啊。”
神淮二号:“……”
他猛地一个翻身坐起,一拳就把黎栩给打趴下了。
“啊呀呀,你可当心些,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你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小侄子呢!”
话音一落,他眼圈也黑了。
神淮二号往右拳吹了口气,哼笑道:“栩妹啊,哥哥我大抵是没这能耐,想要小孩儿还是得靠妹妹你自己了。”
院外石柱后,瞧对方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旺盛样,后荼松了口气,果然……逗比还需逗比治,叫黎栩过来是正确的选择。
见黎栩被压着打得凄惨,他脚步一晃,来到两人面前,“你们两个很闲?”
一听这宛如地狱大魔王裁决般的话,两人顿时停下手,如出一辙地摇了摇脑袋。
后荼仿若未觉,径自道:“去年夭莺便有动荡之象,昨日我收到夭莺公主莺婴樱的私密信件,只是事多无暇顾及,神淮你去一趟罢。”
话到这份上,已是难以拒绝,神淮二号顿时僵了脸,黎栩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没响起,满心欢喜又碎在后大魔王嘴里——
“我看龟族也不太平,在水中我到底不便,还是黎栩你去吧。”
“!”
神淮二号和黎栩两人对视一眼,
神淮二号:“帅气总遭丑人妒。”
黎栩:“聪明反被逗比误。”
“都怪你!”
——两人异口同声。
第二日,神淮二号就可怜巴巴(怎么可能)、包袱款款(并没有)地走出诸王山,朝夭莺方向前去。
他寻思着这几日都这么不得劲,便作游山玩水慢慢走罢。
结果——
事实证明神淮果然不是什么慢性子的人,第二天清晨就到了夭莺地界。
神淮二号:“……”
唉,修为太高,就是这么苦恼。
这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湖泊旁,躺着个白衣人,略眼熟。
他身形一晃,果然就看到那张忘不掉的熟悉蠢脸。
咦……
为什么是忘不掉呢?
忘不掉……
忽然之间,神淮二号脑内如雷电交加般轰隆隆电闪雷鸣响个不停。
他恍惚发现,自己去年一年,见过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拿来和这个蠢货作比较,然后觉得那些人都长得不堪入目、好生丑陋。
他恍惚明白,自己去年一年为何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因为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他恍惚懂得,当初听着蠢货抱着什么碧姑娘和他说话,他为什么那样头痛又烦闷。
神淮二号脸绿了。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一个蠢货。
他再三反醒,痛定思痛。
闭了闭眼,再睁开。
还是发现他是这样的想要看到这张蠢脸。
他撇了撇嘴,自觉是个洒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