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青看着那请柬,心下纳罕。
霍玉殊是皇帝,若想让她和霍容与进宫,断不用如此费事。只让人传个口谕便好。何须这般费心费力,特意写了个请柬来?
难道是有何要事不成?
把请柬上这稍微带了点随性的语句仔细琢磨了下,又将请柬上所写的进宫用膳的日期搁在心里好好思量了下,她恍然大悟。
——明日,竟是要到霍玉殊的生辰了。
想通了这一点,秦楚青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外祖苏家出了事,且是兄弟俩联合扳倒的,霍容与和霍玉殊心里必然不会好过。
偏偏这个时候到了自己生辰……
也不知霍玉殊的心里作何感想。
再看手中之物。
霍玉殊这般写了请柬将他们请去,显然不是以一个帝王的立场在这样做,而是用了更为平等的友人身份。
看明白了这些,秦楚青心下感慨。考虑过后,决心给霍玉殊选一个生辰礼物。
她还清楚记得先前霍容与那小气的模样——他自己把扇坠子要了去,却根本不准她送玉扳指给霍玉殊。
不过当时两人的关系还未定下,他那样紧张也情有可原。如今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应当没那么介怀了吧?
仔细沉吟许久,秦楚青到底还是决定不送霍玉殊此类饰物。那般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若霍玉殊日日搁在身上,最终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倒不如……
送个好些的字画。挂在屋里,权当装饰了。
打定主意后,秦楚青也不耽搁。当即让人备车备马,不等那些人来回话,她已经起了身,做好出府购置的准备。
——今日若是紧着点时间,到也还来得及。
陈妈妈刚好拿了一叠窗花过来,想要问秦楚青在屋子里贴哪一个好。
秦楚青想到了苏家、想到了霍容与和霍玉殊此刻的心情,见了这窗花,怎还有心思去多管?
稍稍看了一眼那红艳艳的颜色,她暗自叹息了声,说道:“你们看着办罢。”语毕,朝陈妈妈微微颔首,擦肩而过,快步朝外行去。
陈妈妈拿着东西呆立了下。回头再看秦楚青,已然走到了院门的旁边,身子一转,不见了踪影。
秦楚青大致知道自家铺子里有何种样的东西。仔细想来,没有特别适合做这次礼物的。就寻了城中最大那家书墨坊的东家,说了自己想要甚么类型的,细问有哪些店铺中可以买到。
只是她想寻的东西,并非寻常物什。而是许多许多年前敌国书法大家的墨宝。书墨坊的东家亦是想了好久,才记得转角处的一家店里或许会有,给秦楚青讲了,让她去那边寻找。
“那铺子看着不起眼,但自己翻捡的话,有不少好东西。姑娘若是识货,又有闲心,倒不如去那边试一试。”
闹市的一角有间灰扑扑的店铺。店铺有三间屋大,因着背光,屋里有些发暗。但也正因为在这样昏暗的境况下,里面的古籍和字画就有一种蒙蒙的历史厚重感,看上去既沉重,又古老。
字画店铺的掌柜的刚刚送走了一批客人,赶紧扒了几口饭。正在门口剔着牙呢,就见远处来了个贵气的马车。赶紧将手里头的竹签子丢到旁边的篓子里,袖了手好生立在门口候着。
秦楚青一走进这间铺子,就闻到了一股子旧书散发出来的味道。
进到里面去,便见左边铺展着好些个卷轴书册。右侧,是更多的卷轴书册。中间的架子上,是一排排的器具。从上面惯用的纹饰和雕刻来看,不是本朝所有的。
秦楚青不去搭理那些器具,款步往旁边行去,走到卷轴旁停了下来。
桌案上是半摊开的卷轴。靠墙的书架上,是卷起来的。她仔细看了半晌,笑问掌柜的:“请问,可有前朝时候的字画?”
掌柜的将她迎去了另一侧。
她在那边看了几眼,复又回到这边来。听着掌柜的在耳边絮絮叨叨,却不放在心上。只仔细打量着那些纸张和其上的墨迹。
正细细翻看着,突然,一个熟悉的笔迹映入了秦楚青的眼帘。
她蓦地走到那里,惊奇之下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了神。
于是指了那卷大字问掌柜的:“这字儿……是谁的?”
掌柜的往那边瞅了一眼,笑道:“这可是太.祖时期一位武将的墨宝。具体是谁咱不知道。”
眼见秦楚青好似对那张字产生了好感,掌柜的赶忙再接再厉道:“但看它铁画银钩的韵味和力透纸背的气势,便可知绝非凡品了。姑娘若是喜欢,断不可错过!”
秦楚青忍不住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这简直是废话!
她也觉得自己的字儿不错!
不过,尔等凡夫俗子,居然连镇国大将军的笔迹都认不出。
也好说自己是做字画生意的?!
不过……
秦楚青仔细想了想。
她的字变化多端,至于真实模样是怎么样的,好像还真没多少人晓得……
那掌柜的看秦楚青立在旁边凝眉细思,似是在犹豫。当即大手一挥,将刚刚嘴里跳出来的字的价格给砍了一半去。
——这样一副光秃秃的字,只一首山水诗在上头,没落款没印章,谁知是甚么人的?能赚一点是一点。
秦楚青但笑不语。最后硬是用一成的价格将它拿了下来。
至于那前朝敌国大家的墨宝……
虽是真正古物,也有落款,但因卖不出去,倒也得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