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灰暗的天影中,霍玉鸣的身形显得孤单而又脆弱。
秦楚青本不愿搭理他。想他刚刚受完家法没几天,脾气又倔强。若是不达目的,少不得要在这边硬撑着不肯回去。秦楚青思量了下,终究无法任由他在这边继续受冷下去,于是撩开车上窗帘子,朝他那边稍稍点了下头。
刚才她的车子过来的时候,霍玉鸣已经注意到了,正往这边看着。见她点了头,他拢了拢衣裳,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离得近了,秦楚青才看清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而且,神情间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颓丧与灰败。
秦楚青颇为讶异。
按理说,她对他施的家法并不算厉害。比起寻常的军法来,都要轻得多。依着霍玉鸣的身子状况,这个时候即便不是痊愈了,也应该是与正常人差不多了,断不会如此形态才是。
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旁的事情,使得他成了这副模样。
于是待到他离得近了,秦楚青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霍玉鸣滞了一瞬方才抬头看她,喃喃地“啊”了一声,复又反应过来,摇头说道:“没事。没甚么。”
平时那么开朗直接的一个人,就连遇到了自己哥哥都敢挥着拳头冲上去的少年,如今这样迟疑、这样犹豫,由不得秦楚青不奇怪。
她看着他那左右摇摆不定、无法下定决心的模样,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谁知霍玉鸣压根没有听她这句话。
他垂眸望着车辕,呆呆地看了半晌,这才答非所问地说道:“阿青,你说,我娘她是个坏人吗?”
秦楚青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
先前就是因了苏晚华到底应不应该挨处罚,霍玉鸣先是和霍容与打起来,然后是去霍玉殊那里跪宫门,最后和秦楚青两个人起了争执,故而又挨了鞭子。
因此,秦楚青一直觉得他是十分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母亲没有错。至少,不算是个坏人,可以被原谅。
如今不过是出门了一趟,怎地霍玉鸣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秦楚青摸不准他是甚么意思,斟酌了下,说道:“好与坏,自是要看是在谁的眼中。人不同,看法就也不同。”
她这答法并无错误。
就如苏晚华的事情。她们觉得,苏晚华做错了。可是,在苏晚华的眼中,或是有些支持苏晚华的人那里,再看这整件事情,反倒要觉得她和霍容与是错误的,而且,还会指责两个人不敬长辈。
秦楚青不愿在霍玉鸣面前惹怒他,也是看着他的身子不好,不希望他再动怒。
谁知霍玉鸣听了这个答案,倔脾气又上来了,当即梗着脖子说道:“你这是何意?先前你那般对待她,分明是觉得她错了。如今我过来问你,你偏要做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来,是想糊弄谁?”
秦楚青这便察觉了不对,微微仰头,狐疑地打量着他。
——若是之前,霍玉鸣听了她的答案,即便是发怒,也会是因为她话语中隐隐在指责苏晚华而发怒。断不会从那‘模棱两可’‘糊弄人’这边说。
秦楚青迟疑了一瞬,缓缓说道:“好与坏,在你面前我不做定论。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觉得她做错了。”
听了她最后一句,霍玉鸣明显地踉跄了下。
秦楚青赶紧喊了一声。
幸亏莫天反应够快,先前一直立在旁边留意着这里。秦楚青喊声响起的同时,他的身影一动,已经朝着霍玉鸣那边掠去。恰在他歪倒之前扶住了他。
两人身体相接触后,莫天心里一惊。霍玉鸣的身子异常地凉,也不知是在冷风里待了太久,亦或是身子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无法感受到暖气。
他忙急急喊了声“主子”,又和秦楚青说了霍玉鸣的状况。
秦楚青也是惊讶,忙让人将霍玉鸣扶上她的车子,她则下车准备步行而去。
待她刚刚下到地面,两个人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霍玉鸣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往车子的方向一推,示意她继续坐车。
秦楚青没防备下,被他这一推弄得差点撞到车壁上,登时有些恼了,气道:“你这是做甚么!”
“没甚么。”霍玉鸣粗粗喘着气,“我跟你个女人争抢车子?笑话。”
“看看你自己现在的状况!”
“状况?”霍玉鸣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把推开莫天的搀扶,踉跄了下稳住身子,“没甚么状况。好着呢。”
说着话的功夫,身子晃了晃,就要摔倒。
莫天忙又扶住了他。
秦楚青看霍玉鸣脸色不对,嘴唇都发了白。语气也不对,太过平静。凑到他跟前看了看,才发现他眼睛里也满是颓丧之气。
秦楚青看看四周,都是高门宅邸。没有可以休憩的地方。就朝莫天示意了下,让他在旁边守着。
她则和霍玉鸣一起,靠在车壁旁,低声说话。
“说罢。到底怎么了。”秦楚青轻声道:“有甚么事情,你与我说,我若能帮,总能帮得上。”想到先前霍玉鸣提起的苏晚华,她虽不忍心,却还是说道:“你娘的事情,恕我不能。”
霍玉鸣一听‘你娘’两个字,身子颤抖了下。好似怕冷似的,又拢了拢衣裳。
秦楚青见他脸色已经变了,就也不逼他,静等着他来细说。
许久后,霍玉鸣终于双唇抖动了下,开了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蓝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