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大营戒备森严,一人高的木墙将内外完全隔开,甲士持枪而立,一个个脸带铁面,在大营出口森然防守,如临大敌。
沈重带着马成等人,更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哨卡箭楼底下,鬼鬼祟祟打量着外面,一副做贼心虚的小人嘴脸。
辽阳百姓蜂拥而至,对着军营叩头大哭,谢声四起,让辽阳军上下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沈重正要派人出营询问,却见百姓忽然分开,让出中间道路,少数民族装饰的彪悍士卒拥着两文一武而出,前面的正是熊廷弼和周永春。
沈重连忙带人迎出军营,熊廷弼一见便挪揄道:“辽阳军两万铁甲,因何畏惧躲避?”
沈重大义凌然言道:“吾乃辽东监军,战时为国权变,战罢依例交权,此国家法度也。辽阳百姓如何善后皆是尔等之职,岂有吾出头的道理,唯有收兵军营不扰民而已。”
熊廷弼哈哈大笑,骂道:“你这小子明明是害怕百姓抱怨,无耻扔下周大人躲进军营藏身,偏偏大言不惭装模作样,真是小人嘴脸。”
沈重嘻嘻一笑,说道:“只要借口光明正大,把圣人之言朝廷法度喊得响亮,哪管得心性如何?这不是你们文官的绝学么,小子用来十分惬意也!”
熊廷弼指着沈重对周永春笑道:“孟泰,此子外若君子,实则小人,可这小人却有底线,肯为国而不惜身,为民而不要脸,老夫实在欣赏,你又何必再计较。”
周永春也是气得一笑,咬牙切齿对沈重说道:“枉老夫担着干系,尽起山海关辎重,随你同赴辽阳,遇到点麻烦,你小子转身就卖了老夫,此次定不与你干休。别躲了,辽阳百姓都说家园可重归,祖地得保全,皆是辽阳军死战的恩德。不仅不怪你们,还节约口粮前来劳军,还不收了小人心思,勿要冷了辽东父老的厚爱。”
沈重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马成喝道:“都是你们几个小人,撺掇着本大人丢人。你们还不安排士卒,开仓放粮、收拾狼藉,帮助百姓安顿恢复。”
马成高兴地替沈大人背了黑锅,回头传令:“两万爷们躲在军营,连个响屁都不敢放,还没躲够吗,都给老子滚出去,搭棚子弄饭食,安顿了辽阳父老,明日帮着一齐恢复家园。”
万军轰然而动,纷纷提着米面菜肉、扛着木料绳子出去帮忙,尤其是活过来的潘林和刘大江,挥舞着工具嗷嗷叫着滚了出去,对几位大人看都不看一眼。
沈重窝囊地领着熊廷弼和周永春,挤着人逢蹭进大帐,也没人上茶服侍,只得自行落座。
熊廷弼也不理沈重不停恨声嘀咕着“白眼狼”之类的抱怨,笑吟吟地说道:“建奴败走辽阳,损兵折将,辽东形势一片大好,沈小子功不可没。”
沈重笑道:“为国为民,不过是尽了本分,不敢劳动经略大人夸奖。”
熊廷弼皱眉说道:“收起你这副嘴脸,吾非腐儒,你非忠臣,这里也不是朝堂,何必惺惺作态。如今辽东局势大好,时不我待,你我几人当重新调整,补充物资,修缮城池,打造火器,以图一举平定建奴,恢复辽东才是。”
沈重撇撇嘴,摇头说道:“没兴趣,此辽东经略之职也,非小子职守。”
熊廷弼拍案而怒,大声说道:“你这是何意,莫非侥幸胜了几次,就藐视老夫?”
周永春急忙劝解熊廷弼,回身责备沈重:“沈小子说话阴阳怪气,有话何不直说,非要闪闪烁烁。”
沈重笑道:“平定辽东,不外国力、统帅、军队。先说这辽东统帅就不合格,何谈得上平定辽东四字。”
熊廷弼听得火起,怒道:“老夫有何不足,十年前老夫威震辽东的时候,恐怕你还在吃奶呢。你若是有意辽东经略,说得又有道理,老夫愿为傀儡,听你调遣,瞧瞧你沈东海的本事。”
沈重笑道:“辽东统帅非你莫属,可是你熊大胡子当得了攀附严嵩的胡宗宪么,或是肯为张居正门下的走狗戚继光么?”
熊廷弼疑惑道:“你这是何意?”
沈重如诸葛孔明般,用手对着脸扇着风,笑道:“你熊大胡子的嘴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得罪人无数。小子我草民出身,得万岁爷青睐,布衣入朝堂定策辽东,那是人见人嫌,狗见狗烦。为何朝堂大臣一齐举荐你经略重任在前,恨我厌我却放任我以监军之职领军入辽在后?”
熊廷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辽东危急,万历三十六年老夫与孟泰整顿辽东的业绩也是有目共睹。至于你,草民和内官皆是天子家臣,何必与天子相争。”
沈重笑道:“似是而非!主要是辽东经略和辽东监军,当时乃是臭狗屎一个,无人愿为而已。你我入辽东,败则顶缸,胜则抢功,所以当时无人与吾等争执,反而恨不得咱们快快离开。”
瞧着熊廷弼摇头,沈重笑道:“天子许之,为得是你熊大胡子在辽东的本事,更是朝臣一致推荐,虽有杨镐功过的波折,却是众口一心,使朝廷无纷争而已。朝臣举荐与你,一是你的能,二是你与东林大臣交好,三是你非东林中人。至于我,入辽败则论死,胜也是天子家事,不足位列朝堂,不说也罢。”
沈重看出熊廷弼似有所动,便接着说道:“你胜则东林胜,辽东形势大好,则罢之而换东林。你败则楚党败,与东林无损。结果楚党将你归为东林,东林将你归为楚党,请问熊经略,朝堂无人,你如何做的了辽东的主。即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