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哈哈大笑道:“如今,证明老夫看对了人,也看对了事,东海赴海两年余,以台湾为基地,南征吕宋,西定安南,劫掠海商。半供天子军用,半入中原兴商,我大明死气沉沉的棋盘,立即就活了二成啊。”
袁可立点头说道:“东海所为。不止如此,更超出吾等期望。以海外供应中原原料,以中原商品盈利四海,如此不仅使商贸更加兴盛,而且降低了地利。可与我朝子民恢复。东海,老夫是一边欣喜,一边顾忌,既怕东海联合阉党,又怕东海自立于外,让这难得的机遇昙花一现啊。”
沈重苦笑道:“所以你们一边谋了我的东江军,还坐视铁山消耗不存,便是逼我忍不住出手,大乱魏忠贤对付东林,先下孙承宗的计划。从而与阉党决裂?”
叶向高干脆说道:“不仅仅是魏忠贤与东海决裂,更是逼你挑战皇权,恶了当今天子。”
沈重冷笑道:“我与中原的唯一纽带,便是天子信任,若是再恶了天子,定边军为求自保,除了反叛,可还有他途吗?”
叶向高哈哈一笑,起身负手而立,肃然半晌扬声说道:“我比礼卿对你有信心。老夫确定你不会反。”
沈重叹道:“您倒是对小子信心十足?”
叶向高扬声说道:“沈东海虽智计百出,也逃不过老夫的火眼金睛。”
叶向高走到沈重身边,盯着沈重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十四岁指点辽东。十五岁兵出山海。入建州,守辽阳,布铁山,战辽南,征辽沈。三路踏海,万里北上。用计辽西,偷袭辽沈。此后为殖民四海,不要威海伯,不要定边军,挑动齐鲁乱,南下赴台湾。台湾的基业恢弘,吕宋的遗民雀跃,安南的蛮夷恐怖,大秦的西夷震慑,千万银两送入内帑,万千物力输入中原,这样的沈东海,岂是反叛的贼子?”
沈重冷笑道:“可我这忠臣,却每每遭到阁老的算计。”
叶向高怫然道:“老夫本就不是好人,若有可勉便是还有复兴皇明大志,可是几十年宦海操劳,却一事无成两袖空空,幸亏天赐东海于大明,岂能白白放过?老夫便是要斩断你辽东的势力,切断你与天子阉党的关系,抹去你回朝参政的可能,那时候你便唯有为华夏开拓四海。沈东海,为了大明万世基业,老夫宁愿你做忠于大明的东海王,也不愿你为小心翼翼的天子臣。”
袁可立羞愧说道:“东海,只要你愿意拓海,只要你愿意反哺中原,只要你愿意依附皇明,不仅东南,就是整个南方都可助你,日后必保你一个实至名归的南洋王。”
沈重哈哈大笑,随后又苦笑道:“南洋王,好大的名头。嘿嘿,阁老所言甚是,我的确没有反心,最起码现在没有。只是阁老谋划,却只成功了一半儿,我会继续开海,却不会听由东林摆布。”
叶向高冷然逼视沈重,扬声问道:“东海既如此说,你此次赴中原面圣,恐怕不是与魏忠贤决裂的吧?还有,定边军也则罢了,你领着五万蛮夷作甚?”
沈重端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笑道:“能与阁老一吐心腹,实是畅快。阁老不以虚言哄我,东海岂能大话相欺?便实话告诉阁老,我此次再赴中原,的确不是和魏忠贤摊牌的,而是欲与辽东、江南、两广、福建摊牌。”
叶向高愕然道:“什么意思?”
沈重哈哈笑道:“魏忠贤为何会罢了孙隆、吴权,又不许天子夺情让我老泰山丁忧,还不是当时我与东林奸情似火,他们才不愿帮着阉党收取商税。我与魏忠贤的势不两立,是阉党和东林一齐推动的假象,除了魏忠贤敢克扣东江军,他远远未至我的底限。”
袁可立苦笑道:“东江军之苦,老夫也有责任。”
沈重点点头,扬声道:“辽东之事,天子、魏忠贤、孙承宗、毛文龙,包括你袁礼卿,你们都变了。要么心怀大志,要么大局为重,要么居心叵测,要么失望忿恨,所以一个个都混账起来。可是你们变了,我却没变,我对铁山百姓和东江军的承诺,从未变过。”
瞧着愕然的叶向高和袁可立,沈重冷声说道:“我将铁山托付礼卿先生,先生以无能为力来搪塞。我以铁山朝鲜弥补孙承宗的四方布置,又以金山银海支撑他的层层推进,可是两年之后,为何还在宁锦修养,却坐视铁山牺牲。我以五十万百姓和铁山防线,郑重交予毛文龙,可是他倒好,先是不顾悬殊死战硬攻,然后哭天抹泪成了朝廷的怨妇,现在更是了得,竟然将我朝武将的毛病带犯了个遍。”
袁可立苦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你却不信,不仅责我甚急,而且袒护过甚。”
沈重没好气道:“谁让礼卿先生跟我演戏。”
说罢,沈重迎着叶向高的目光笑道:“按理,阁老算计我和定边军,我当一怒反击,可是念在阁老一腔抱负上,害过我也帮过我,便就此作罢。至于此次赴中原,为何领着五万蛮夷,便是告诉整个南方,南洋已经畏服,尽可安心殖民,南洋尽在我手,想要获利唯有低头。我不发话,上至天子,下至百官,谁敢保障他们出海?与其智计无双,与其布局高深,还不如掂量掂量我麾下的定边军,和掌控千百万蛮夷的力量。”
沈重说罢,瞅着叶向高和袁可立得意笑道:“我的布局很简单,这便是我的力量,从与不从,不在他们,而在吾心。”
叶向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