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点点郁闷,一点点纳闷,一点点讶异,我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换了衣服,跑到书房随便抓了本书捏在手上,翻了几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抛在了一边;又摊开宣纸,提了毛笔来,准备练几个字,结果怎么写怎么看怎么觉得便扭;又让小穗去房里把我的二胡拿来,我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拉了几下,结果反而觉得更心浮气躁,于是乎,又只得作罢。
我看了一眼小穗,她也正拿眼偷偷地瞅着我,见我也正在看她,赶忙又把头低了下去。这小妮子,往常这个时候总会跟我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的,今天倒是安静地很。
此时,我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很有跟人聊天的yù_wàng,于是道:“小穗,今儿你怎么这么安静?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点儿,跟我聊会儿天。”
小穗闻言朝我走近了几步,又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了。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我一伸手把她拉过来,按坐在身边的一把凳子上,可我的手刚从她的手臂上拿开,她就跟弹簧似的,一下子又恭立在一旁。
我打量了她一下,有些不悦地道:“怎么回事?凳子上有刺?”
小穗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答道:“不……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看你的样子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小穗又一阵猛摇头。
“中邪啦?往常这时候你不是挺会叽叽喳喳的?让你陪我聊会儿天,你干吗一声不吭?”我开始耐心有限了。
小穗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心头火终于蹭地上来了,一拍桌子,怒喝道:“快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小穗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怯怯地道:“您……你不是今儿刚说过再不许在背后说人是非嘛?否则……否则……就要被撵出去……”
我晕。看来我的话还挺有效果。
我伸手将她扶起来,道:“今天这些话,主要是说给那些小丫头听的。你,我还不知道么?”
小穗眨巴着眼,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我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小穗,今儿我心情不太好,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小穗急急摆手道:“大公主,您快别这么说,奴婢知道您心烦,所以才……”
“你知道就好。快坐下,陪我说说话,不然我都要闷死了。”
小穗这才坐了下来,问道:“大公主,您到底为什么烦呀?”
这个问题提得好。我为什么烦呢?是因为看见了人心的险恶,宫廷的阴暗,还有担忧卫绮兰的安危。而更让我觉得心焦的是,既然知道了卫绮兰可能有危险,我到底是应该帮她,还是袖手旁观呢?帮她?与我的不卷入内宫斗争的方针相左,不帮?似乎良心有些难安。
可是,这种事情如果原原本本告诉小穗,也许对小穗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思之再三,我决定反过来问她:“今儿看你跟香琴他们嘀嘀咕咕地,都说了些什么呀?说来听听啊。”
小穗一听这个,兴致来了,她其实天生爱八卦。只见她将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有一个大消息,听说卫贵人又有了身孕,两个月啦,荣妃娘娘知道这个事情后可不高兴呢,在宫里摔了不少东西。”
我一听,立刻联想起今天在延禧宫的所见所闻:怪不得荣妃会那么激动,惠妃也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尤其是她说的那句“至于到时候万一卫贵人因为什么事情来不了……”,一时间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心中更添了些许烦躁不安。
“大公主,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该不是又病了吧?奴婢这就去传太医!”小穗说着就站起身来。
我按住她的手,道:“别去,我没病,就是累了。”
小穗看了看我的脸色,还是有些迟疑。
我挤出个笑容道:“真的,不骗你。”说着伸了个懒腰,道,“天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躺在床上,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小穗透露的消息,便不难推测出康师傅的肩舆去的是哪个宫了。一闭上眼,耳畔就是惠妃的那句话。
从卫绮兰的那幅字来看,多多少少算是表明了她的心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日子,陶渊明避世乡间过得,可是在这个紫禁城里就属于痴人说梦。怀孕对与普通女人来说,是件喜事,可是对于目前的卫绮兰来说,却是一个灾祸!她已经有了一个胤禩,在这个母以子贵的地方,这回万一又生出个阿哥来,还真有可能再次升级,其他嫔妃怎么可能不紧张,不嫉妒?
又想起荣妃咬牙切齿的那句“不就是眉眼间有几分像她吗?”,像谁呢?我仔细地回忆起卫绮兰的相貌……貌似鼻子以上的部分是有点像一个人……柔嘉公主!
我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是啊,怪不得卫绮兰能从辛者库里被康师傅找出来,正是因为他不能忘情于“我”的亲生额娘柔嘉公主,换句话说,就像是荣妃提到的,她其实是柔嘉公主的“替身”!我的心里又一次翻腾开了。虽很感动于康师傅的长情,却可怜卫绮兰的处境。一时间,我有些冲动地想:就冲着她像柔嘉公主,我也该帮帮她。可转念又一想,我这么做,有可能会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康师傅现在明显地偏向卫绮兰,我再插上一杠子,就等于是给其他嫔妃的嫉妒添了一把火啊!
“唉!”我长叹了一声,心中一时被无奈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