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康熙二十八年的正月初八果然风和日丽,是适宜出行的好日子。午门外,龙旗猎猎,冠盖云集,我与一众皇子皇女身在皇太后孝惠的带领下,立在太和门前,目送着坐在明黄色御撵中的康师傅,和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跟在御撵后的胤褆,渐渐远去。
东巡的队伍逶迤前行,穿过□后,各道宫门便渐次关闭,再一次将我和外面的缤纷世界隔绝开来,听着隆隆的关门声,我的鼻子忍不住有些酸楚,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什么手段都使尽了,这回康师傅就是不松口,说江浙一带有乱党,我去的话很危险,我还要争辩,他就拿家法来吓我。
哼,什么乱党,什么危险,全是扯淡,若真有乱党,干嘛带胤褆去?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挡得住乱党?就算有乱党好了,那么多的侍卫、护军,到了地方上还有驻防的八旗兵呢,有什么可担心的?纯粹是重男轻女!不让我去,我偏去!等着吧,就算宫墙再高,布防再严密,我若真想去,这些统统都拦不住!我正想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出宫墙,忽听耳边有人道:“禧儿,别看了,回去吧。”回头一望,原来是五姑婆淑慧长公主。她抚了抚我的脸庞,牵了我的手道:“皇太后在前面等你呢,天儿冷,别让她久等。”
我转身一瞧,果然看见皇太后孝惠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正朝我招手,我朝淑慧点点头,跟着她与大部队会合。途中其他人都各回各宫而后准备去上书房,淑慧却带着我,跟着孝惠去了宁寿宫。才一坐定,孝惠仔细打量了我两眼,慈祥道:“禧儿,怎么啦?才一会儿没见你皇阿玛,就想得哭鼻子啦?”
“我……”我刚张口,淑慧却抢先向孝惠夸张地描述了一番,“您没看见,刚才这孩子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脸上挂了两行泪珠,都快结成冰坨子了,可怜啊!”
孝惠怜惜的望了我一眼,对淑慧叹道:“这孩子打小就没离开过他皇阿玛,以往皇上不管去哪儿总带着她的,这次啊是头一回皇上出远门没把她带在身边,难怪她会想得哭鼻子。”
“想必皇上心里也十分不舍,可也没办法”淑慧接话道,“听说这回东巡要顺便去浙江一带查看海塘,那儿多山,听闻时常有山贼强盗之类出没,皇上也是怕万一,所以才把这孩子留下的。”
“是啊,”孝惠点头表示赞同,又慈祥地替康师傅向我解释,“禧儿啊,此次东巡不同以往,你皇阿玛不带你去是为了保护你,你就别再难过了。”
“是啊,”淑慧劝慰道,“禧儿,你皇阿玛虽然不在宫里,可太后在呀,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在,宫里多热闹啊,你若跟了你皇阿玛去,铁定得天天念书写字的,这会儿宫里没有你皇阿玛盯着,你还可以偷会儿子懒呢。”
我知道这两个老太太是怕我伤心,所以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我,可没给我开口机会的他们哪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是,我是不争气地流泪了,可那是憋屈的眼泪!想康师傅想的哭鼻子?怎么可能?骂他骂得牙痒痒才是真的!不过,这会儿我也懒得解释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再想一遍拟定好的“出逃计划”,看看还有什么纰漏。
“禧儿,禧儿?”大约见我没说话,淑慧似乎有点儿着急,捧起我的脸,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我掰开淑慧的手,勉强一笑道,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太后,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儿蓉玥要跟我去府里玩儿几天的,您就准我把禧儿也带上吧。”淑慧的这句提议让我心内一动。前几天我曾撺掇淑慧向康师傅提过这个请求,目的自然是想在康师傅走后,从淑慧府中溜出京师去江南,可惜,康师傅洞悉了我这个盘算,一口回绝,还把我叫到南书房里臭骂了一顿,并放出狠话:倘若我再敢动什么歪脑筋,他就先动家法,让我在床上好好趴上一个月。
“不行啊,皇帝临走前嘱咐过,这阵子不能让禧儿出宫。”淑慧的提议果然遭到了否决,孝惠就是个没主意的太后,康师傅的命令她通通遵行。
“可是,您看禧儿整个人都蔫蔫的,这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得了?皇上回来看着也会心疼的。”淑慧疼惜地望了我一眼,继续说服孝惠,“太后,现在皇上不在宫里,您的懿旨谁敢不从?您就准我带禧儿去府里住两天,两天后我一定把她送回来,若是皇上回来怪罪,就让他怪罪我好了,您看这样成吗?”
“皇阿奶!”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孝惠,希望她能松松口。倘若真能去成淑慧那儿,我就不需采用“火烧御花园”的计划了,虽然计划在正月十五那天放火烧“凝香亭”也是被逼的,但是,紫禁城内雕梁画栋的建筑毕竟精致,真烧掉的话不是不心疼的,若换成公主府的,那感觉就好多了。
“这……”孝惠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好吧,就让禧儿去你那儿住两天,就两天啊,两天后一定要送回来!”
“嗻!谢太后(谢皇阿奶!)”我和淑慧齐齐起身行礼,而后,我便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回宫去收拾好包袱,带上一切该带的东西,坐上轿子,与蓉玥一道,跟着淑慧一起到了淑慧长公主府。公主府的基本规制都一样,在里头溜达了一圈,我就把布局搞清楚了,角门和后门的具体位置都了然于心。
用过午膳,我和蓉玥陪着淑慧说了会儿话,便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