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阳书院乃是天下第一学府,林泽想进此书院的心也不比人低。只是一则他自有先生亲自教导,比别人只好不差;二则他也放心不下家中弱母幼妹,少不得便把进书院学习的念头打消了。只是林泽自以为如此,别人难不成也同他一样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不成?沈愈和林如海便是打头的那一个!
犹记得临行前,林如海郑重其事地拜托他一定要让林泽好生进学,沈愈不由地翘了翘唇角。林泽虽说是林如海的儿子,可这四年多来和林泽朝夕相处的可也不止他这当父亲的一个吧?要说沈愈年逾三十,却未成亲生子,早年性子乖僻,多少有些任情任性之处,哪里还想着要安定下来。及至二十好几,又因朝中受了挤迫,心里受闷时被三殿下委托,当下也不犹豫就往扬州去了。这一来,多少年月都耽搁了,哪有适龄女子能配的?要说沈愈心里,怕也把林泽当成了半个儿子来待,怎么会不真心为林泽打算呢。
在蔚阳书院里,林泽一面日日听课习字诵书,一面沈愈每晚又要考校他的功课,日子充实,时间自然过得格外快。只是期间,倒也不乏纾解烦闷之处,其一,即是林泽在书院里结交了两个至交好友,名叫闻希白和裴子峻的。
要说这二人的身份,比林泽也不遑多让。林泽身为巡盐御史之子,书院里也不乏巴结之人,书院虽不至于什么纨绔膏梁都收,可四五品官员之子到底良莠不齐,少不得其中便有几个格外惹人厌烦的。他本不欲与这些人分说,谁知在这些个人眼里看来,竟隐隐自得起来,行事越发地有些张狂。林泽年不过五岁,哪里好与他们强辩,少不得隐忍下来,却有旁观者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这其间,就有一人姓闻名希白的,生得俊美潇洒,初出来书院读书时,也有不长眼的贴上来纠缠不休。他喝骂无用,到底不肯玷污自家门楣,遂一忍再忍,待得那些人越发蹬鼻子上脸之时,竟一鼓作气猛然发力叫他们再不能够在书院读书了。此事闹得极大,院长沈悠为此也清了一批并非真心来读书的学生,到底让书院清静了好多。
今这闻希白一见林泽遭遇,哪有不明的,见林泽隐忍,心里不禁推己及人,一时便要出来为他说话。正要开口时,话头却被另一人拦下。闻希白看了那人一眼,不觉抿唇一笑,又对林泽眨了眨眼,示意他万事别管,只一径看戏为上。
林泽虽不明就里,却也能分辨出闻希白眼底的关怀之色,便也报以一笑走到他身侧站了。
却说那突然出声的人,身份却着实叫人侧目。蔚阳书院虽无门第高低只见,可进来上学的,大多也是书香门第或是官宦子弟,为的也是他日出人头地彼此之间为着同窗之宜也好帮扶一二。可这一人,家中五代为官,做的虽是天子近臣,可却并非走的文官一路,而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换回的功业。这裴子峻出生在这样的人家,人人都以为他日后也必和他叔伯兄弟一般,是要沙场杀敌戍守边疆的,谁知这裴家老爷也着实是个妙人,在众人侧目之时,竟把裴子峻送进了蔚阳书院,言明若考不到功名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此举着实吓傻了不少朝中文官,只觉得裴大人脑袋被门板夹了,好好的一个武官世家偏要子孙里出个状元郎不成?对此,裴老爷不表一言,只是对裴子峻要求日严。
话说到底,当年闻希白被人纠缠,也是裴子峻仗义直言,他本是武官子弟出身,那些个身子骨弱的文官子弟自然不敢和他硬碰硬,纵是想和他争论一二,好歹看人家拳头硬的很。再有,若说要和人家比官爵,裴父可是朝中最受倚重的将军,又封了关内侯,正三品的官位妥妥地放在那里。这裴子峻虽不是长子,可也是十分受宠的二子啊。谁还能和他针锋相对呢!
林泽见那裴子峻才一站出来,之前三番四次纠缠不休的那几人立刻就白了脸,一句话也不敢分辨,心里正疑惑呢,就听闻希白在旁边低声笑道:“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书院虽好,到底也免不了叫那些个没出息的子弟进了来,只依仗着家里的官位和品级行事,往日里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可真惹到了自己还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好。”说着,见林泽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自己,闻希白脸上微红,把自己曾经的遭遇也一并说了,又道:“你且瞧着罢,有裴子峻在,他们自不敢胡来。”
林泽听他一番话,不由地往裴子峻那里多看了几眼。心里只觉得裴子峻到底是武官子弟,一身结实的筋骨让人看了都要倒退一两步,何况他英气勃发的一张脸,五官和白面书生的清秀不一样,反而像是刀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轮廓深邃。看看裴子峻的身子骨,林泽撇了撇嘴,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禁腹诽:都是男子,相差的也忒大了些罢!
不多时,那裴子峻就把一干腆着脸的学生给打发了,回头就见闻希白和林泽站在一处,一个俊美潇洒,一个粉雕玉琢,虽个子差了一大截,好歹这看起来仍然教人赏心悦目的很。
闻希白笑着拿起一柄扇面绣山水图样的折扇点了点掌心,唇边露出一抹笑来,“你今日帮了这小兄弟一个大忙,可得好生谢过你。”
裴子峻听他这样说,耿直的性子哪里藏得住话,只道:“我是看你要出去和那些人分说,所以才拦在头里。”见闻希白仍旧笑意不减,便皱起了眉头,“你往日里遇见这些口角,无一不是往后避开的,怎得今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