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闻言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府上向来不乏偷奸耍滑之辈,你们都是主子,底下采买的人不知同你们隔了多少层去,但凡他们有心要亏了银子,你们纵是再厉害,也是没有法子的。”
王熙凤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邢夫人在旁听了,却把眉头一皱,“难不成那些奴才还敢欺上瞒下不成?何况采买的活计,向来是由管事嬷嬷管着的,老爷你这样说,莫不是连这些管事嬷嬷也信不过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贾赦抽了一口旱烟,嗤笑道:“那些个管事嬷嬷大多是家生奴才,一家子都在府上。且不必说底下新来的丫鬟小厮们有多少好的都拿来孝敬他们,只怕他们活得比咱们这些主子都强出多少去呢。”
“果真如此?”
王熙凤见她仍旧不敢置信的样子,忙道:“太太有所不知呢。老太太身边的赖嬷嬷,因服侍过老主子,在老太太面前也颇有脸面。她家的孙子从小宝贝疙瘩似的,由丫头、老婆、奶妈子养着,身骄肉贵只怕不比咱们府上正经的哥儿差。因他们一家子得用,老太太又向来惯着他们这些老人儿,便给了恩典,叫他赎了身,也不拘是咱们府上的奴才了。如今长到二十岁,读书写字无一不差,走的还是仕宦科举的路途,听说正打发了人要求二老爷给个恩典在朝中捐个官儿做呢。”
邢夫人一听,当下怒从心起。“这还了得!”
“太太别气,这倒也罢了。可巧的是,先头我过生辰的那一日,老太太还带了宝玉并夏氏、史氏等人去赖家的花园子里坐了一下午呢。”说着,王熙凤也冷笑了两声,“凭老太太那样的人,什么好的没见过。赖家是什么样儿的家底,如今倒造出比咱们家更气派的花园子来了。老太太既在他家坐了一下午,想来那花园子必是顶好的了。我倒是奇了怪了,他们一家子家生奴才出身,如今倒比咱们家更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
邢夫人听后,更觉气怒。贾赦瞥了她一眼,不觉冷笑道:“你倒有心思为这些小事着恼,这会儿子倒该把你那些个陪房好生敲打敲打,一个两个的糊涂东西,日后别为着他们这起子小人白带累了咱们一家子。”
邢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先头因着王善保家的撺掇着自己不成,反去撺掇王夫人抄捡了怡红院,把怡红院一干丫鬟都狠狠发落了。那时邢夫人虽有些暗气王善保家的多事,却又见王夫人在宝玉的怡红院中大闹一场暗暗称快。现下一想,那王善保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味的只知道撺掇着主子胡来,幸而之前自己不愿搀和二房的事,才没有被人捏住话柄。可若是再把这么一个不安分的搁在自己身边,不说旁人,便是邢夫人自己心里也是膈应的很。
只是……那王善保家的到底是自己的陪房,倘或自己太过狠辣,只怕也寒了人心。
邢夫人心里犹疑,脸上不免就带出了几分。王熙凤察言观色自是一流,见邢夫人神色犹豫,便道:“太太倘或放心,不如交由我来办,必定妥当。”
邢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再没有话了。
王熙凤这里说罢,才又缓缓地把王夫人撺掇着她放利子钱的事同这几人说了。唬得贾赦连手里的烟杆子都摔了,就是贾琏也是脸色煞白,直问道:“那你可曾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