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堂堂国公府分家,岂是凭着贾赦一句话就能行事的。
只是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自然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何况贾赦早就对老太太的偏心有了领教,打从封了角门后便一心过自己府上的小日子。若非是因着二房如今把个主意打到迎春头上,他本不欲给他们难堪。
贾珍乃是贾家的族长,分家这种大事须得由族长禀了族中各位长辈,立字为凭。林泽在黛玉生辰当日听了一耳朵,待贾琏找到自己时,也就没有推辞。下了帖子去请了五城兵马司衙门的周留明大人做为见证。
当日,便有贾珍以族长之名吩咐众人设了香案,条几,另请了族中的两位长辈,贾代修、贾代儒二人作证,贾母亦命人请了忠靖侯史鼎来一同见证。
“立分单贾赦、贾政,今奉严慈之命,恐日后生齿,日烦别有争竞之端,故命将祖遗田产、房屋以及家中所有应分之物,除慈母养老之外,其余均而分之……”
“自分之后,无论谁好谁歹,或财发万金,均不准争竞……”
“恐空口无凭立此分单永远存执。”
念必,一式三份,由贾赦、贾政分明签字画押,一份留予周大人处,其余两份二人各执一份。贾赦向贾母行了一礼,口中恭敬地说:“母亲年事已高,不如竟由儿子奉养,才是正理。二弟虽有官位在身,到底袭爵的还是儿子,母亲便同儿子住着罢。”
贾母原本耷拉的眼皮子猛然一掀,怒目道:“我只问你,难不成分了家,竟连处宅子也不给你弟弟留么!”
“母亲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我如何不给二弟留了,只是袭爵的乃是儿子,万没有让出正房的道理。”
说着,慢慢地直起了腰身。只请了周大人进来,问明缘由,周大人抚须道:“原是赦公袭爵,这荣禧堂自然也该物归原主。从前你们兄弟二人不分彼此,混住了也是不该。可今儿个既然分了家,也该好好儿地把这事儿归置归置。否则传了出去,彼此脸上不好看,也是要沦为笑柄了。”
一番话说得贾赦连连点头称“是”,贾政却是脸色煞白。王夫人两手微颤,死死地咬着嘴唇,只等着贾母,盼着她给一句话。
贾母见贾赦和周大人一唱一和,心里堵得发慌。眼角余光瞥见贾政脸上血色全无,唬得煞白,更是心疼,忙道:“老身一贯和二子住得久了,又因从来帮他们把持着后宅,惟恐今日分了家,日后倒要他们一家如何自处。想来,不如请大人也做个见证,袭爵的既是赦儿,政儿赡养我,不如竟请赦儿帮扶些骨肉亲戚,这荣禧堂还归政儿一家罢。”
“这是什么道理!”不等贾赦开口,周大人已先一步嚷道。早在来前,林泽便与他说过一二贾家之事,只说这贾家嫡庶不分,很有些尊卑不明的意思。可那也只是言辞间不过略一带过,并为深究。周大人万万没想到,以贾母这等诰命加身的妇人,竟能枉顾长幼尊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登时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贾赦忙劝慰了几句,这才看向贾母,语带哭音地说:“母亲一贯疼惜二弟,做儿子的不敢置喙。只是求母亲看在我也是您亲生骨肉的份儿上,多少给儿子留些颜面罢。一个荣禧堂不值当些什么,只是说出去被人听了,只以为咱们府上不顾尊卑,不分嫡庶,只怕要惹来多少笑话啊!”
说着,抹了两把涕泪,继续道:“如今好容易琏儿又在户部当差,成日里行走在朝堂上。二弟又在工部任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双眼睛盯着,真是一丝儿半点也错不了。倘或被有心人拿了咱们家的事儿做筏子,惹得上头主子不痛快,只怕转眼便是灭顶之灾呀!”
贾母被他一番话堵得不上不下,见贾政还在一旁不做声,忙喝道:“政儿,你倒说句话呀!”
贾政心里发苦,竟无话可说。原就是他占了大哥的正房,一家子住在荣禧堂里,倒把袭了爵的大哥一家逼到角门那里的园子里去住。从前上面有贾母镇着,府里上下也无人敢说。大哥又是个浑人,只管吃酒玩乐,半点儿不理正事。倒叫他原先心里的几分忐忑也消磨了去,这么多年下来,早把二房住在荣禧堂当成了理所当然。
今日猛然被周大人揭了出来,登时脸上便没了血色,心头满是羞愧难当,恨不得立时钻个洞逃了才好。偏贾母和贾赦二人都盯着他,要他给一句话,贾政纵心里再羞愤,也只得道:“周大人说得极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长幼尊卑不可乱。大哥放心,只消半个月,我定搬出荣禧堂,还大哥一个清静。”
贾赦和周大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满意的神色。贾赦也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见贾政很自觉地主动要搬家。便笑了笑说:“二弟说的哪里话,竟似我急不可耐地要赶你们走一般。这荣禧堂原是老国公爷留下的,便是我不想住着,也只得认了。倒是二弟,那为娘娘省亲建的别墅空着也是空着,竟不如你们一家搬去那里便宜。”
王夫人原本听见贾赦说到前面关于荣禧堂的话正气着,心里只说贾赦当真虚伪,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谁承想,贾赦倒是好心性儿,竟肯让他们一家住进娘娘的省亲别墅里去。想到大观园里处处好风光,凭他随手挑出哪一处儿来,都比这荣国府里富贵繁华,心里便有些得意起来。脸上也露了几分笑意,直道:“谢大哥体恤,那园子给我们一家住着竟好。娘娘从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