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而且内心窃喜。
左车一身伤病,孤身一人,晚景甚是凄凉。如果能有一个妙龄少妇朝夕相伴,岂不是美事一桩?于是,班固委婉地说道,“司马客气了,成人之美的事儿,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不过自河西事变后,左车叔已心灰意冷,再无心内娶,已孤身多年。吾为晚辈,吾说不合适,不过……”
“不过怎样?”李铭紧张地看着班固问道。
“左车叔虽然勇武,却极忠诚守孝。若吾阿母出言,他是一定要听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司马闻言高兴起来,躬身抱拳道,“此事烦请公子费心,在老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纳采之礼,下次一并补上!”
班超还礼,“司马不必客气,请静候佳音!”
两人客套了一番,李司马这才又拿出随身带来的木匣,双手递与班固,“这是公子的好友曹世叔所著《五陵赋》,文采甚好,人品超群。世叔坦言,此书是献给汝家惠班女公子的,敬请女公子赏脸雅正也!”
班固心里哑然,世叔好滑稽。自己看上我家小妹,直接派人来送纳采求亲便是了,何故需请出不相干的什么司马来。不过这司马倒也可笑,到底是来给汝阿妹儿求婚,还是来给世叔送纳采?如此假人之情为私用,实在不地道。
“世叔好文采,《五陵赋》真乃杰作也!”班固出于礼貌,打开精美的木匣,从中取出一卷木简,先简单浏览一下,便随口敷衍道。
班固文名在外,他说好,李铭自然高兴,就仿佛班固夸其妹长得美丽一般。司马告辞后,班固兴冲冲地进入内院,将李司马所言报于阿母樊儇。樊儇和夜玉、雁旋正在织布,小妹班昭在一旁捧着竹简摇头摆尾读书。樊儇闻言,却停下纺车,眉头紧皱,半晌不语。
“唉,左师傅早已灰心,欲娶还会等到今日?之前,窦夫人曾经给他说过两家闺女,小玉也为其说过一家女儿,都家道殷实,人品端正,可他想都未想便回绝了。彼已无心再娶,吾也不便强人所难哪。”
阿母都拒绝了,又见众人都摇头,班固仍不死心地道,“阿母,左车师傅孤身一人,总不是事儿。能有一年少之人相伴,吾也好放心哪!”
夫人雁旋停下织机,直言相告道,“阿母不愿出言,其实还有一个顾虑。汝足不出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家小女可不是个普通人物,平素不守妇道,其夫乃屈辱抑郁而亡。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弄得三辅无人不知。这样的人,能尽心陪伴季父?”
“啊?此事当真?”
“当然当真,不信汝问师母,当初吾和师母听冯家嫂子亲口所言。再说,季父身体有伤病,晚年需要一贤惠之人相侍,此女如此放浪,如何当得?”
班固闻言大惊,看看夜玉,夜玉很认真地点点头道,“左车师父为人何等正直,如何能要此女?汝如不信,可找冯垦打听一下。吕氏外家(注:即娘家)与此女同乡,他自会说出很多吾等说不出口的事儿来……”
夜玉都这样说了,此事肯定不小,班固垂头丧气,再不敢多话了。
可一旁看书的班昭,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阿母和嫂嫂都不解地看着她,班昭笑弯了腰,举着手中的木简道,“笑死吾了,笑死吾了,真是书呆子一个,嫂嫂汝自己看吧!”
雁旋将书简接过递给婆婆,樊儇阅了一段,俱是无关紧要的话,仅其中把小女班昭比作下凡仙女的几句,才是真心,便也忍不住大笑。夜玉和雁旋见状,赶紧也抢过去看了一遍,也都笑将起来。
雁旋点着班昭额头羞她,“小姑真不害臊。前者几家大族世子上门求亲,纳采丰厚,可汝都看不上眼。这曹家小子,果然好手段。一篇文章,汝就投降了!”
夜玉笑着说道,“就是前几日那个水嫩嫩的世子吧?人才文章倒是不错,家境当然也没说的。只是惠班这般才貌,太便宜这小王八蛋了!”
“师母您说什么呢,吾又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班昭害羞,娇嗔道。
樊儇说道,“女大不中留,还说要陪阿母再过几年呢。既然答应人家了,汝也写点什么吧!”
“这有何难!”
见阿母这样说,分明也是同意了的。班昭虽然害羞,还是落落大方地返回内室。才女便是才女,不一会儿便拿着一方白绢走回。将帛书递给班固,还叮嘱了一句,“不要看呵!”
班固还是展开一看,却是一篇《欹器颂》,“为什么要写这个?汝这是谈情说爱,还是去教训人家?”班固不解地问。
“书虫一个,我是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欹’啊。年少轻狂,就该听听这个好不好?”说完还不忘损兄长一顿,“二兄自律,行为方正。大兄也该听听《欹器颂》方好!”
“这才哪到哪啊,就要管上了啊?”雁旋怕班固难堪,点着小姑的额头羞她,还拚命给她使眼色,不让他揭班固的底。
班固闻言,还是心惊肉跳,脸瞬间红透了。毕竟自己与美婢金杏经常偷嘴,此女忘情时还总是大叫,虽然畅快,却弄得满府都知道,很是不美。看看阿母樊儇和师母夜玉都没有责备的表情,雁旋也没把班昭的话当回事,这才放下心来,便赶紧逃回中院。
一个月后,班固回访了右扶风雍营越骑营,将班昭《欹器颂》交给李铭,请他转至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