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夫人以便面敲其额,啐道,“祖母岂会乱说?此事暂不能让汝阿母知道。当时,汝翁汝母逃到河西,便入了河西军。而隗灵一人留河东,第二年产下一女。这些年,吾与汝母一样早忘了这些陈年旧事,然不久前,窦戈赴河西故郡时,突然发现汝翁当年还遗有一女在河东,且遇上大麻烦了。”
“大麻烦?什么大麻烦?”班超赶紧问道。
“此事仅有吾知,且吾亦刚知不久,正不知如何告诉汝母呢。据窦戈讲,隗灵后嫁隗嚣大将王元。王元战死后,隗灵带着汝姊躲到高平城(注:即今固原县)。后汝姊嫁给三辅商贾周姓世子为正妻,不久后隗灵就病亡了。前不久,当地柴大世族兼并周家土地,两家发生械斗,各死十数徒附。汝姊夫也被打伤,现正在打官司!”
“老天,姊夫是外来户,官司定然打不赢?”
“这个自然。老身不管官司不官司,吾只要汝这个女娃。窦氏统军出征,孟孙与窦戈都不便出面,否则便有公器私用之罪。今日汝翅膀已硬,些许歹人挡不住汝。此去河西,顺道去看看汝姊。要谨守教化,如受欺负,当为其主持公道。如系欺人,则可教化之……”
浓浓的手足之情,让班超此时很难说清自己心情。他突然从天上又掉下一个姊姊,而且仅比自己大两岁,此刻还正在受苦受难中。此番随军出征,自己不便处理家事。因此,告别了窦老夫人和公主们后,他便又驱马一一至三位军侯家,代他们与亲人告别。
别人都好说,只有华涂的夫人梅雪一向泼辣,等班超归去时她一直送到大门外,小声叽叽喳喳地叮嘱道,“班大哥,涂子好逞能不要命,汝替吾约束着些。汝再告诉涂子,如果这混球有个三长两短,吾定然会休了彼!”
梅雪与华涂最是亲密,但却一向口无遮挡,班超也早熟悉她这风格,听了她的话也只能一再表态,一定将华涂好好的交给她。
离开华家,又绕了一大圈子,从雒阳城东北来到西南,来到位于津门大街上的鱼邸。
门前小厮见是班家三将到来,刚要进去通报,班超带着班驺、班秉已经捷足先登,直接来到厅上。权鱼已至河西去了,小鱼儿和曼陀叶见班超出征前时间这么紧,竟然还来辞行,姊妹俩人激动不已,高兴得花枝乱颤,笑弯了腰儿。
“二位嫂嫂何故如此笑,一付不怀好意的样儿?”班超被二人笑愣了,他一肚子心事,没心思说笑,便很不解地问道。
小鱼儿点着他的额头戏道,“即将远征,汝不回班府,却跑来鱼邸,况且沙鼠还不在府中。雒阳人盛传吾姊妹二人与汝有一腿,汝就不怕采菡知道剥了汝这身虎皮?”
曼陀叶更是开玩笑道,“或者,今日晚便不走了,干脆来真的,气气采菡!”
永平五年,“私修国史案”发,班家被抄家,班超舍命奔赴雒阳为兄长班固鸣冤。幸好两位嫂嫂主动以胡饼、清酒相助,才让班超顽强支撑了下来,这让班超终生难忘。后来,又在太史桥大案中从胡人刀剑下救了她二人。虽然二女比班超小了七八岁,但在心理上,班超与这两位胡人小嫂嫂却更为亲近。
客套、笑闹了一顿,班超正色道,“两位嫂嫂,吾有正事相求……”
曼陀叶闻言,马上换上一付正经的嘴脸,并问道,“叔叔所言何事?”
于是,班超便将窦老夫人所言之事,一一叙述了一遍。“大军出征之前,吾没有精力料理此事。况且此事吾亦不便插手,鱼兄近来一直在河西,烦请转告鱼兄,请其代吾专程一行!”
小鱼儿与曼陀叶对视一眼,小鱼儿感叹道,“窦府到底厉害啊,凉州事无一瞒得了窦府门客。叔叔不知,沙鼠估计叔叔别部不会超过两千五百人,故已先至张掖红山马场,为别部挑选了两千五百匹乌孙战马,打造了二千五百把精铁环首刀,并弓弩、甲胄等装备。吾亦正要赴河西主持此事,此事便由吾亲自去办罢,叔叔一切放心好了!”
班超震惊地看着她二人,“二位嫂嫂,不能开玩笑,两千五百人装备?这得多少钱?”
小鱼儿用便面敲着他的脑袋,嘴里正色叱道,“汝已是领军之将,能否大气些!鱼邸在河西有两个马场,内有良马数万匹,鱼氏累世经营商队、马场、货栈,积财巨万。况且窦大人当年,亦将巨资存于鱼府,全为今日。这岂是钱的事?”
说着,又认真地道,“在商言商,说不心疼是假话。然叔叔不必为难,汉军能胜匈奴,此钱便值得。如能再通西域,以鱼氏之能,这些钱转一圈很快便能回来……”
当天晚上,班超带着班秉、班驺二人满城跑。待策马返回班府时,已经亥时过半,只见一府人都在静静地等着他呢。
他先至后宅向老夫人、师母、师父行了礼,然后又至宗祠,向列祖列宗和师傅左车的牌位行了礼。又陪阿母、师母、师父、兄长说了一会话儿,长夜苦短,三位大人知道班超室内女人们的心思,老夫人便交给邓尧一方叠好的帛书,命班超时时带在身上。
回到自己室内,班超不知帛书里是什么,刚想打开,慕容越传令道,“阿母说了,此时不要打开,待到边塞,想家时可观之!”
黎明很快到来,邓尧、冯菟早早便醒了,班超与她们紧紧相拥,久久不舍。天明前夕,虞四月与班秉、班驺已经将一切准备停当。班超便辞别老母、师母、师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