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面而立,看起来赏心悦目,冲淡了画面中的凶险气氛。
宋缺之轩昂潇洒自不用说,有天刀在手,神色静如渊海,更显英俊无匹。苏夜则轻盈洒脱,带着与外表年龄不相称的沉静气度,反倒使人忘记她还年轻,只顾注意她的容色。
夜刀一直被她随便握在手里,刀尖自然下垂,垂向地面。即使宋缺蓄势待发,它仍然藏在主人身侧,仿佛羞于见人似的,在衣裙遮掩之下,露出一半刀刃。
两张脸上,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眼睛。他们双眼均闪动着异样光芒,光彩涟涟,犹如紫电在眼中亮了起来,射出令人心悸的目光。
广场四个方向,设置有五百座罗汉铜像。每座铜像神采各异,有慈眉善目者,有怒目而视者。但任凭它们巧夺天工,也无法媲美活人的眼光。
寇仲听到宋玉致深吸了口气。这位高门贵女受不了压迫感,向他这边倾过身体,显然打算问他几个问题。恰恰就在她倾身的时候,宋缺有了下一步动作。
没有言语能够形容他的身法,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天刀的去向。寇仲刚看到他人离开原来的位置,天刀已像瞬间移动般,到了苏夜身前三尺之地。
黑色星芒喷涌而出,卷在天刀前半部分。寇仲将心神放在宋缺身上,自然忽略了夜刀动向。等他看到黑光再现时,夜刀已与敌手正面相交。
宋缺全力出手,气流裹挟天刀,流向他意志所在的方向。更有甚者,连广场上的生气都随刀势流动,波及寇仲和宋玉致站着的地方。他们明明距离天刀很远,仍觉察周围生机尽绝,没有生物能在这个范围内生存,同时感应到死亡迫在眉睫的奇异感觉。
在旁观看这场决战,也不是完全愉快的体验。寇仲惊魂未定,又见天刀重演刚才的奇景。它的速度变幻莫测,方向飘移不定。他判断不出它的速度,还失去了刀锋方位,重新产生无力感,发现自己和初学刀的帮派喽啰并无太大不同。
他只能盯着天刀前端的星芒,减轻这种不适感。夜刀刀光本为黑色,因为反射外界光线,以及受主人内力激发,才会烁然生光。有些时候,别人看到一团黑暗中的点点银光,很容易产生相关联想,一如这时的寇仲。
天刀给了他强大压力,令他急欲找缓解方法。不幸的是,夜刀亦在全力应敌,没有半点抚慰体恤他的意思。他一看那团闪烁星光的黑暗,顿时想到无垠星空,然后头脑一沉,仿佛被人当空提起,扔进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中,永远在那里飘浮,永远不再落地。
他从未试过如此孤独,更别提接踵而来的无依无靠感。终其一生,他都无法领略宇宙的奥秘,却在阴差阳错中,瞥见独自身处太空的奇观。
幸好长生真气不同凡响,让他得以迅速解脱。他一发觉不对,立刻全力提气,将真气集中于头部,尤其是双眼部位,强行摆脱幻境。
他运功期间,宋、苏两人竭尽平生之力,用尽全身解数,以刀意对刀意,尝试从不同方面克制对手,并以内劲与招式共同交锋。寇仲受夜刀影响,宋缺何尝不是如此。可他心志远比寇仲坚定,径直无视可疑幻象,将其驱离心湖。
天刀刀势霸道至极,势不可挡。苏夜索性不去硬碰硬,采取以柔克刚的方式,刀意飘渺无定,宛如风云雾气,有着极轻极虚的意境。她每出一刀,都与前一刀相差仿佛,由同一方向缠绕天刀,一步步克制对方的刀劲。
同样,她也发觉生机正在大量流失,像是被天刀吸走了。她眼中早就没了宋缺,只有这把仿佛能够汲取生命的刀。在刀口尝到她鲜血之前,刀势几乎不可能停住。
与其说双方用武功决战,不如说用意志和计谋,包括对刀法的领悟。她周身上下,先天真气亦汹涌如潮水,令她可以拒绝他人气机锁定,身形位置更加难以捉摸。这一瞬间,她与夜刀性质极为相似,都让人不知下一刻会在哪里出现。
事与愿违,宋缺对她杀意再浓,也不代表他一定能够杀死她。苏夜眼前,那种天地为之倾覆的气魄正在消退,刀势亦出现微小回退。就常理而言,宋缺将进入盛极必衰的阶段,被迫转攻为守,以免被她伺机反击。
但她绝无这样的想法,亦不觉得天刀至此而绝。直觉告诉她,她发现的衰退,亦是一种隐藏的极深的假象。尽管她不知宋缺有何方法,却明白他不会就此收手。
夜幕星光忽然消逝,将位置让给上方直射下来的日光。此刻,夜刀放弃了对敌方刀刃的封锁,轻巧灵动地滑到一边,就像带着主人移动,扯着苏夜离开天刀附近,于不经意间,连人带刀落到宋缺背后。
她不排斥同归于尽的招数,却很少这样做,因为她失去了威胁敌人的渴望。也许当她死到临头时,她将想方设法拖对方一起,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也在表面上带给他人错觉,让人误以为畏惧天刀,抓紧一切机会绕到远离刀锋的地方。
假使他们见到她的表情,就会明白这想法大错特错。她脸上仍然毫无表情,远远谈不上忌惮或惧怕。一定要说的话,更像等待已久,然后等到了想要的东西,所以如释重负。
这个看似送死的举动,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她沿弧线绕过宋缺,跃至他身后。宋缺于同时举起天刀,将流至丹田的真气送回刀身,重现刀锋笔直指向苍穹的姿势,带着无坚不摧的惨烈气概,连人带刀向后回劈。
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