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未曾嫁给顾夫子前,也曾是官家小姐,只不过可惜是原配之女,后被继母算计,才不得已嫁给顾夫子。但是寻常官家小姐都会的事情,她也都能来教给林大丫林二丫二人。
林安原本就是想给顾太太束脩的,现下顾太太主动说除了音律之外,还愿意教两个妹子更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还不是寻常人能请到人来学的,当下大喜。
“如此,多谢女夫子了。”林安起身,深揖一礼,被顾太太扶起来后,又道,“顾太太想要补贴村子里的孩童,林安也愿为此出一份力,所以……”
林安想了想,道:“林安便给顾太太每月十只活鸡,十只活兔,三十个鸡蛋,还有四两银子的束脩,顾太太以为如何?”
现下的情形,粮食和肉禽都贵,林安开的价钱,已算是很好。
顾太太看了顾夫子一眼,顾夫子道:“四两银子太多,二两足矣。”
林安道:“若太太只教我妹子读书学音律,二两银子或许足矣。可太太还要教我妹子旁的东西,这些哪里足够?还请二位切莫推脱。”
如此推让一番,顾夫子夫妇才同意了林安说的束脩。
林安说完两个妹子的事情,又道想将林平和秦茂也送到顾夫子这里来。
虽然他也能继续教导两人,但在这古代生存越久,林安越发觉得没有功名,没有权利,在这古代就是没有人权。纵使是活着,却也要提心吊胆,因此他越发的想要在科举路上越走越远。
下一次的大考,他一定要参加。进士或许还考不上,但是举人身份,他是一定要得到的。
有了举人身份,再给林大丫陪送大笔的嫁妆,到时就算真的要把林大丫嫁给几代单传的张家,林安也能放心不少。
因此把两个小的每天送到顾夫子的学堂,林大丫两个则交给顾太太,林安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等猎户高兴,就见林安已然把多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
猎户:“……”
好在猎户家装了玻璃,林安想读书,更喜欢明亮的地方,因此大半时间,都扎根在了猎户家。
扎根到了猎户眼前。
这才让猎户心中高兴了几分。
七月十五鬼节,秦茂生辰,当夜开始下雨。
大雨接连下到了七月十七晌午。
田地喝饱了水,庄稼终于精神了起来。
河水水流也变大了一些,井水水位开始上升。
村子里的人都高兴地不得了。
转眼就过了中秋,秋收开始。
虽然今年的收成比往年是差了不少,但是,倒也足够交了税,饱饱的吃上一年了。
当然,前提是,朝廷没有再加税。
八月底,地里的粮食都收了上来,县衙开始挨个村子跑,拿着一张告示,把村子里人都召集过来,开始念。
“……敕拉一族,辱我国境,当除之……然但凡兴兵,皆要钱粮……大好男儿保家卫国,百姓税赋自然当加,以令将士无忧,铲除敕拉一族……”
林家村的村民,全都傻住了。
今年的收成差成这样,可是,朝廷却要加税赋。
加了三分之一,还是只要粮,不要钱。
晴天霹雳。
“俺的娘哎,到底还让不让俺活啊?多交三分之一,俺们家孩子这么多,哪里还能养得起啊?”
不知谁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随即上了年龄的男女都开始哀嚎起来。
怎么活?
怎么过?
他们从年前下雪的时候就开始担心,一气儿担心到秋收,老天爷总算是下了两场雨,让他们把能勉强活着的粮食给收上来了。
结果呢?
北旱南涝,天灾害人。
朝廷……还要加税!
“怎么活?我都这把年纪了,干脆死了算了,还能少吃点粮食,少交点人头税,让俺几个大孙子好能活下来!”
“卖闺女!必须卖闺女!赔钱货,不卖怎么活?”
“你卖闺女就能活,俺们家就算把俺们一家子都卖了,都活不下去!”
“死老天不让人活啊!”
……
林安站在那里,默默看着。
县衙的衙役听了半晌,不耐烦了,毫不客气的踹开了一个大娘,大声斥道:“喊什么喊?哭什么哭?你们以为,就你们难啊?啊?你们去县城里瞧瞧,不但田赋涨了,那些商人的税赋整整加了一倍!你们活不下去,那些商人怎么活?啊?”
林家村的人终于不哀嚎了,可还是有人低声道:“下贱人,当然活得久!”
士农工商,有些人,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从商,是一件下贱之事。
林安不由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察觉到了,抬头看向林安。初时还是习惯地讨好一笑,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恶意满满地看向林安。
“还是林秀才好呀!家里那二十亩良田,全都不用交税吧?林秀才,俺们家养不活孩子了,能上你家讨口饭吃吗?俺是大人,饿死就饿死了,俺不吃你家的饭,就让俺家三个小子,”说着那个胡子拉碴的闲汉,就把自家三个八岁到十二岁的儿子给退出来,“就让他们吃饱了,活着就成。林秀才,好人有好报,您看成吗?”
闲汉说罢,村子里人似是都反应过来,是了,他们的确是难,难到种了那么多地,结果却还要交出去一大半给朝廷。可是,在他们村子里,却还有一家是不用交田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