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眉心蹙了蹙,她知道顾轻痕说的是实话。
这几天她特意探了些有关江州顾府的事!算来顾府在江州经营已有近十辈之久,虽历代家主天资聪颖商才奇高,每每都能将家业拓的极大,但却有一缺憾,那便是子嗣人丁单薄!
到得顾轻痕祖辈时竟只得了一子,顾轻痕也并无兄弟,唯一的姐姐也在十岁时不幸病故!
不仅如此,十五年前顾轻痕的爹娘也在一次乘船外行时遇到风浪,船沉人亡,至此,顾氏一族就只剩了顾轻痕一人。
听说也正因如此,顾轻痕才从一个原本活泼灵智的十岁孩童瞬间变得冷漠寡言,小小年纪挑起全府重担,乃至三年前成为天历皇商,被神宗皇帝亲自召见。
且听江州人说,自那一日起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穿着除黑色以外的衣袍,他也不许别人喊他家主,只依旧还以旧称少主相唤
“轻痕兄也没有娶妻吗?”苏颜一直以为他如今看起二十五六的年纪定然是已娶过亲,所以先前打探时便略过了此点。顾轻痕避而不答,指着桌上的棋盘道“要不颜兄陪我来一盘如何?”
“我吗?”苏颜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摆手笑笑道“让顾兄见笑了,家师只教了我如何打架,可没教我这个,所以陪不得轻痕兄了!”
“无妨!”顾轻痕说着微微俯身,将桌上剩余的棋子一粒粒收了起来。
恰逢此时有侍女轻击一下帘边翠铃后,数人鱼贯而入,这些人先将石桌用薰暖过得厚锦布铺了,再将菜碟在上面摆好,又掀启了一坛酒塞后再无声退了下去。
顾轻痕看着那布置好的一切道“颜兄请入座。”
“哇,好香,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可是至少封了十几年以上的梨花白了”苏颜用手在鼻前挥了挥,走到同样铺了厚绒的石凳上坐下。
顾轻痕在她对面坐下,撩袖给她倒了一杯道“这是我幼年时亲手所埋,颜兄是第一个尝到此酒之人。”
苏颜端起酒杯凑近闻了闻,笑道“只怕我也是轻痕兄请到这里用膳的第一个客人!”
顾轻痕眸色不定,许久方才低笑沉叹道“颜兄聪慧!”
“是颜夙荣幸之至!”苏颜笑着举杯至他杯壁前,轻轻一击后自己仰首饮尽。
……
顾轻痕见他喝完,也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苏颜一手抚肚,一手拿起筷子盯着满桌盛肴两眼冒光道“不瞒轻痕兄,其实今日我起的迟,早膳午膳合着只用了一碗稀粥,如今腹中极空等会可能吃相有些不雅,还请轻痕兄莫要见笑。”
“颜兄请随意!”顾轻痕摊手笑道。
“那我就当真不客气啦!”苏颜笑说着就把筷子伸到了一块肥肉上,而后不再多言只专心啃吃起来。
肥鸭、鹿茸、松菇、梓骨、虾鱼素饺,苏颜来者不拒统统往嘴里塞了个遍。
间或,她吃的渴了或腻了,就会拿起酒杯或自斟自饮或再与顾轻痕碰上两盏,而顾轻痕也丝毫不介意她吃的杯碟狼藉,只偶尔让人过来收拾一下换过盘碟。
终于,苏颜酒足饭饱,她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湿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唇边残渍方道“让轻痕兄见笑了。”
顾轻痕墨眸沉沉一笑“颜兄不必介意,其实轻痕那日在历霞居中已见识过颜兄用膳之姿,心中已早有准备。”
苏颜蓦地抬首,呆了呆。
“颜兄不必惊讶,那日我入殿后便想寻你,也曾数次想上前敬酒,可惜颜兄一直埋头不止我才想着稍候片刻,没曾想这一候竟候来了颜兄和晋王殿下。”
苏颜这才想起自己那日确实好似一直在低头享用美酒美食,几乎未曾抬头,所以嘿嘿干笑了两声。
“颜兄还要再来一壶吗?”顾轻痕晃着手中已空的酒壶道。
苏颜摇头“不用不用!此一坛正好,多了就成了烂饮反倒坏了这酒的品性了。”
“也可,那就留待颜兄下次再来!”
“下次该换我请轻痕兄了,只不过……”她推盏起身走出亭外,举目看着那四面暗沉山色下渐起的湖面灯火道“今日此景已数绝佳,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起来下次该去何处才好!”
“不若就去景山,那里是江州地势最高之处,站于山巅可览全城之景。”顾轻痕近在她身边站定道。
“那又以何酒呢?如今我身边可变不出那十多年的梨花白出来?”
“城中有一百年酒坊,坊酒郎永口感也极佳,颜兄可去买一坛来,足够!”
“好!”苏颜侧身向他,竖起右掌笑道“那就这般说定了,在我随北晋王回京前,定要在景山巅,以郎永之酒宴一次轻痕兄!”
顾轻痕见状也笑着缓缓伸出右手,与苏颜竖起的手掌轻轻一叩,再分开。
两掌相交,一刹温热后再散去。
苏颜收回手负在身后,又抬眼看了看亭中悄然已被收拾干净,重新染上的一袅青烟道“时辰不早,今日也已叨扰过多,我这便回府了!”
“我让管家用马车送你!”
“哎,不用!”苏颜走进屋里,自去取了那挂着的厚厚披风道“你让人送我到府门口就好,我自己走走路,正好也解解酒气消消食!”
“可如今外面雪还未止?”顾轻痕看着屋外半空中一路带着寒香遥下的冰晶道。
“没事!这点雪算什么,以前大雪封山时我还肚子一人没吃没喝的在里面待过半月呢。”苏颜随意笑道。
“这也是你师傅教你武功的方式?”顾轻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