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与前世的不同都让人心焦,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脱离了预期。
顾妍从没哪一刻如现下般惶恐。
柳建文好笑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冥思苦想,又能改变什么?”
一直以来,顾妍都有些太过依赖上世的一切。
这确实是极好的指标,能防患于未然,却同时也是最重的包袱,让她在凡事急转直下时手足无措。
重活一世。除却弥补上世的遗憾,更重要的,是要重新学习、面对今生的生活。
这个柳建文真没法教她。
顾妍也知道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她从没想过今生能做什么。
一开始,她只想母亲姐姐还有衡之能活下来。她希望能离开顾家过安逸平淡的生活,但天意弄人地让她卷到皇家里,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上世她才只活到十八岁,然后做鬼混飘飘荡荡了几年。阅历或许比一般人要丰富,可究其算来,她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除了靠前世,她还能靠什么?
“舅舅。”
顾妍抬眸茫然地唤他。
柳建文就让她坐到石凳上,随手摘了两片叶子给她,“看看它们长得一样吗?”
她摇摇头。
他继续问:“那等春去秋来,草木凋零,来年同样的位置长出的叶子,还一样吗?”
她再次摇头。
柳建文倏地笑了,“阿妍也不一样了不是吗?”
顾妍一怔。垂眸捏着那两片叶子半晌无语。
好一会儿,她问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多少人想要拥有重来一次,能够放肆自己的机会,怎么到她手里,她就变得这样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柳建文挑着眉看她,顾妍笑了笑就放开了。
她的前世,她所拥有的对未知的掌控,这是她的优势,是武器,但从来都不是全部……
想着便垂了头。“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前头方武帝的丧礼还没落幕,宫里的白灯笼还没拿下来,这头又接着死了一个。
一个月内,换了两个皇帝。历朝历代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
这样也便算了,郑太妃和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太皇太后居然处处维护着郑太妃!
顾妍觉得自己所有的认知都一瞬颠覆。
柳建文摸着自己的下巴,沉静了一会儿。
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可具体怎么样,还得再等等才知晓。
至少得等到晏仲那里,有没有结果。
方武帝服用的丹丸被萧沥给了晏仲。晏仲到底不擅长丹术,只能去请教有名的道士。如太虚老道自是不能去寻的,甚至他不能在燕京城打草惊蛇。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顾妍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回了王府,萧若伊过来了,红着一双眼睛坐在庭院里等她,顾衡之在一边陪着她说话。
原先挺活泼的一个人,这个时候没精打采,顾衡之让她逗两只刺猬,她也能走神。
想来合该如此,方武帝是她的亲舅舅,明启帝是她的表兄,两个亲人相继过世,若说萧若伊一点儿不伤心,还不至于。
她看见顾妍便奔过去,拉着她道:“阿妍,我想和你说说话。”
顾衡之探过头,瘪瘪嘴,抱了阿白和大黑慢吞吞地走开,临了回头看那一眼,顾妍知道他是在担心的。
“太皇太后变了!”
萧若伊坐下后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顾妍身形不由一窒。
太皇太后的变化,想必明眼人都是能看出来的,她指的当然是太皇太后和郑太妃之间的关系,就不知道萧若伊是否也是同种意思。
萧若伊忽的哽咽起来,“舅舅过世地突然,我知道太皇太后心里肯定不好受,就和祖父说进宫去陪她,寸步不离。看她一日三餐照旧地吃,神色如常,我心里就莫名地难受,想劝她好歹哭一哭……老人家年纪大了,什么都憋在心里,肯定是要憋坏了的。”
顾妍静静看着她。
萧若伊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太皇太后就只是淡淡地笑,让我别操心,我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从没见她这样过,云淡风轻地好像发生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韩公公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他因为韩公公送上来的茶水太烫就让人杖责他三十大板,韩公公吃不消就这么去了,兰姑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因为梳了的发髻不合她心意,就把兰姑姑打入慎行司,以至整个宫里的人换了大半!”
顾妍轻轻蹙眉。
她知道有些人受了刺激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像太皇太后这样,迁怒身边人,可能便是某种表现方式。
“朝上要追讨郑太妃的过错,我以为太皇太后定要不留情面,谁知她一反常态,我问她为何,她就斥责我多管闲事,还要我走远些莫要处处打扰她。”
萧若伊豁然站起身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阿妍,她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看她的样子,似是半分不曾将谁放在心上……舅舅猝逝她无动于衷,明启帝驾崩她漠不关心,她只在乎郑氏集团是否安然无恙!”
末了她竟来了一句:“她根本不是太皇太后!”
顾妍瞠目结舌,赶紧站了起来。
萧若伊拿帕子捂了眼睛,雪缎锦帕上很快泅湿两片。
这种话怎好胡说八道?
便是普通小老百姓妄论皇家是非,走漏风声后也要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