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已经睡着了,侧卧着,宝蓝色绣福字不断纹的薄被盖到胸口,可以看见她胸前抱着一只精致的锦盒。
小心翼翼将她手挪开,哪怕迷晕了,老夫人此时依旧紧紧抱着,手指掰都掰不开。
冷箫眯了眼。点了她手腕上的穴道,老夫人这才松了手,他也不去拿锦盒,只掀开她的**。将里头一张薄纸拿出来,又重新换了张。
不由就想起那个瘦小的女孩对他说的话。
“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她定然爱不释手,你不用四处翻找了,东西就藏在她胸口**之下。”
清甜冷静的声音很迷人。他总算有点理解,为什么主子要将自己留给顾五小姐使唤。
,冷箫又搬了墙角一只景泰蓝方斛,正是先前太后赏赐的那只,而后不再多留,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无影无踪。
直到清晨鸡鸣扰人清梦,老夫人从梦里醒来。
年纪大了,睡眠就浅,但很奇怪。昨夜她似乎睡得特别香。
爱怜地抚了抚锦盒,她打开看着那些满满当当的房契地契,一颗心都像被填满了。
摸摸胸口,感觉到那薄薄的纸张安好地在那儿,又长长舒了口气。
起身、洗漱、穿衣,老夫人眼睛转着四处瞧了瞧,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
可她想了半晌,一时又想不出,只道自个儿是疑神疑鬼了。
顾崇琰休沐。早早地便来请安了,和顾四爷一道。
老夫人没将顾四爷当自己人,昨天发生的一切,全瞒着四房呢。府里头只道顾三夫人柳氏突然被休弃了,丝毫不知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顾崇琰有些烦顾四爷,晨昏定省就他做得最勤,从前也便罢了,今日他可有重要的事要说,还在这里碍眼!
顾四爷惯会察言观色。感受到顾崇琰的怨念,识趣地起身,顾崇琰就有机会与老夫人说话。
“母亲,点完了没?”
他双目灼灼如火,老夫人都有些不耐了,急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她平日是短了缺了他什么了!
她哼一声,淡淡道:“柳氏有多少东西你不知道,还来这里问我?这几大本子的账册还有那么多契纸,一晚上能点完?你当你母亲是不用睡觉的?”
顾崇琰嘴一瘪,有些不乐意了。
就说让他来嘛!老人家是老了,必须歇息,但要他熬夜,他却是乐意的。
耐着性子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想岔了。”
顾崇琰摩拳擦掌,好像背后有虱子咬他似的,坐立难安,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东市有几间铺子已经规整好了,你要是没事,去看看吧。”
顾崇琰当然乐意,特意问老夫人要了那几间铺子的契纸,摆足了大老板的派头,带着随从就乘了马车急急地去了。
东市一直都是京都最热闹的地方,若说南城是权利的中心,那么东城就是财富的源头。
老夫人让他去看的,都是几家小铺子,他觉得没有意思,非要来个重头的,老夫人被他磨得没法子,给了他醉仙楼的纸契。
醉仙楼原先是茶楼,半年前因推出了一种红辣菜,宾客盈门,慢慢改成了饭馆酒楼,在京都只此一份,打出了好大的名声。
顾崇琰极高兴,一大早见到排成长龙的队伍,笑得更加如沐春风。
他也不排队,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阔步走进去,就被店小二拦住了。
顾崇琰不屑地扫他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拦我?当心我将你辞了,卷铺盖走人!”
小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顾崇琰又往里走,小二回过神来,再次将他拦下。
顾崇琰勃然大怒:“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二摇摇头。
他“哈”一声笑,将契纸掏出来在他面前抖了抖,“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我是这醉仙楼的新老板!”
小二眨了眨眼,摇头道:“我不识字。”
顾崇琰:“……”
“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小二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将信将疑把胡掌柜请了出来。
胡掌柜笑容满面地接待他,“这位爷说,您是醉仙楼的新老板?”
顾崇琰挑眉点头,大手一甩,将契纸扔到了胡掌柜面前。
胡掌柜看了半晌都没话,顾崇琰也只道他是惊讶的,想着他态度不错,语气放缓了道:“你们原先的老板已经将这醉仙楼给我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老板!”
他轻甩衣袖,坐到一旁的长凳上,手指轻敲桌几,端的是高贵倨傲。
胡掌柜还在仔仔细细地看,好半会儿了才抬眸扫了眼他,摇摇头道:“这位爷,我想,您是有些误会了。”
……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大夏的三大政法机构,并称为三法司,掌刑狱案件审理,最是公正严明。
柳氏一早便来到大理寺前,一纸诉状投递上去,状告长宁侯顾家欺善扬恶,行德败坏,欺她势单力薄,污她清白,将她休弃,污她一双儿女品性,将之除族……要求大理寺给个公道,惩治顾家,判她与顾三爷义绝,判两子女与顾家脱离关系。
兴许一开始收到这样的状纸,程康靖会一笑了之。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东西最好不要碰,否则断断讨不着好。
然而这一回西德王特意打过了招呼,程康靖不得不从。
柳氏被休弃,跟柳氏与顾三爷义绝,这是两个概念,一方面是男方提出,一方面却是女方主动,面子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