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浅红色罗裙,略施粉黛、安静恬然,这不是宫亦宁,十一公主吗?
不过在惊讶片刻后,林语兮很快明白,必定是十四授意。却未免有些同情起这位可怜公主,明明身份尊贵却被迫当起了送嫁娘。
目送迎亲队伍离去,望着那殷红一片,林语兮的脑海中却涌现出来当年林家的灭门。由火光漫天、血流成河再到午门处斩,可谓是惨绝人寰…
同样都是红,可惜此刻是正红,喜气洋洋;而那时则是血红,令人触目惊心!
林语兮的鼻息间依稀还能闻到当年那刺鼻的血腥味儿,细针般刺痛着身体每一处毛孔。
长期或纷繁或安逸的生活,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忘了仇恨和最初的抱负,不过有些记忆是始终刻在脑子里的,致死难忘!
等这场纷乱结束,便是时候与宫彻算清这笔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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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伍行至府门口,粟泽下马迎接新娘下轿。这才看到站于花轿侧的宫亦宁,他一怔,眸色复杂,四目对视良久,终移开。
亦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手帕才勉强克制情绪。
任是再眷恋的时刻终会结束,再美的相逢终有一别,再爱的人也终会成为他人之夫。而俊朗英勇如他,怎会是她所能觊觎的?
绣金凤坠有紫金流苏的红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娇媚容颜,但身上精美到极致的华服却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两侧观礼者议论纷纷,只怕这粟家的荣宠要更上一层楼了!
皇帝携锦贵妃亲自到访主持婚礼,文武百官们皆携家眷随礼道贺。张灯结彩的粟府内一片欢腾,酒盏杯盘碰撞之声、丝竹管弦奏乐之音,婀娜舞姬倾城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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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肃穆的皇宫。偌大宫殿内太后独坐于高台之上,手中的墨玉佛珠不断转动,啪嗒啪嗒清脆而有序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蕙儿走了、菡儿嫁了、泽儿也有一段日子没来了吧。她越发觉得孤独,像是个被遗弃的老人。
而此低落情绪仅持续片刻,便烟消云散。
不,她还有凡儿呢!
只等今日事成,便守得云开见月明。皆时她将为儿双手奉上锦绣江山,来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锦桦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粟太后抬眸凝声问,恢复了一日既往的肃穆。
“一切顺利,只待晚宴之时行事。”锦桦恭敬答道。
粟太后微微颔首,摆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锦桦抬头担忧的看了太后一眼,便只能低头离去。
…
跨马鞍、迈火盆、步红毡、奏古乐…
待新郎、新娘跪拜先行宗庙之礼,才开始正式拜堂。
相对于粟家二老的喜笑颜开,粟泽则是全程沉默,面色冷然像是此乃旁人之事,与他无关。
待繁冗婚宴礼节及各种琐事完毕,便是酒宴了。
此刻夜幕悄然落下,而危险也在慢慢靠近…
宫彻起身举杯道:“今日乃是粟泽将军与皇妹偲菡大婚之日,当普天同庆!那么首先朕亲自敬各位一杯,以示慰藉。”
众卿听罢连忙起身,于帝对饮。
粟伯山转身与夫人肖氏对视,寒光自二人眼中划过。
三杯下肚,原本略带紧张的气氛也跟着活络了不少。粟伯山起身道:“今日犬子成亲,圣上驾临令粟家蓬荜生辉!来,我单独敬您一杯!”
宫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舅舅这是哪里话,你我乃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粟伯山尴尬,只得点头附和道:“皇上所言甚是…”说话间他的冷眸微微一瞥,看向立于角落处男子,目光意味深长。
而那人得令后微微颔首,越发握紧了宽袖掩饰下的匕首!
此刻,整个粟府内埋伏着无数持枪配剑的精兵,他们时刻待动,只等那一声令下便冲出来行事。不仅如此,就连表面上的这些下人们,皆随身暗藏武器,伺机而动。
宫彻又怎会察觉不到异样,他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酒杯,但面色却依旧挂着浅浅笑意。
他在赌,赌注便是豁出去全部身家性命!
“哈哈哈,看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来晚了!”随着一道洪亮声音传来,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力。
年过七旬的叶国公在叶尚书的陪同下缓步走来,精神抖擞、面带笑意。
此时屋内众人心怀各异,惊讶、欢喜、久仰、当然还有安心与慌乱!
当听到这话后,宫彻的手一松,长舒口气,赌赢了!
粟伯山的面色霎时一白,长袖下的手暗暗握紧,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怎么来了,平素他几乎不问世事,难不成也要横插一脚不成?
皇帝却起身笑道:“您能来已是最大惊喜,快请上座。”甚至亲自迎过去将之安置在身边,二人把酒言欢。
“咦,我家然丫头怎么没来?这女人是谁?”几杯酒下肚叶国公面无异色。待环视一周却没看到林语兮的身影,继而又看到皇帝身边的另一美貌女子,大为恼火。
宫彻微笑:“叶嫔怀有身孕,这舟车劳顿的天气也不好,便留她在宫内静养。”
“也罢,这地儿人太多,又燥的很。聒得我老头子脑仁儿疼。”叶国公很快领会,拍拍脑袋故作不悦。
而坐在不远处粟伯山的眸色越发深邃了几分,冲着蠢蠢欲动的手下微微摇头。
千算万算,竟忘了这老匹夫!
既然他人已到,便绝不是赴宴这般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