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朱心是真的不喜欢说废话,也不会说什么没用的话。
在走过一小段路之后,楚翊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叫自己跟紧些。
这条长廊看似灯火通明,实则机关重重,每一步都是凶险。
刀剑毒物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并不止前进会有阻碍,他们每躲过一处,后边的地面都会有剑尖自地底刺穿出来,真是毒得很。当踱过长廊的时候,楚翊已是出了满身的汗,合着之前湿透未干的衣服贴在身上,半点都不舒服。
回头望一眼已然收回去了的剑尖云火,楚翊啧啧一声:“这机关设计得这般精巧,照我说来,那阁主便是关了这风北阁去做些造机关之类的工艺活儿,怕也是饿不死的。”
“大概吧。”朱心挪动一尊石兽的项环,“里边便是藏书处,按说进来之后这机关可维持半个钟头不动,可祁鸢那里却是个未知数,你最好快些找到要找的东西。”
楚翊闻言蹙眉,快步闪身进了内室,而朱心随意地靠在书架上,书架后边传出细微的声响,朱心却放空一般,眸色无神,什么反应也没有。
便就是那时,她拿起书架上的火折子,燃了一个火盆。做完这一切,她瞬间又恢复了眸色凛然,仿若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而楚翊忙着翻阅纸册,什么也没注意。
恰时,透过火光,朱心看见不远处书架上的小册子,一愣之后往那边走过去。
在楚翊翻阅着书册的时候,朱心却是怔怔对着那册子出神。
灯影晃然,烛火微微跳跃,地上的影子分散又聚合,显得飘忽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楚翊的身旁堆满了翻阅过的书册,他的眉头皱得很死,手上动作却不停,额间留下来不及擦的汗水从脸颊侧边滑下滴落,似乎在显示着主人的焦急。半晌,在他寻至第二个书架上二栏第三册卷轴的时候,不晓得是看到了什么,眉头终于舒缓了些。
从怀中掏出几张半干的厚油纸,楚翊来不及想写别的便将书册一卷塞入怀中,接着回头望她:“走吧。”
可朱心却没听到似的,只呆呆翻阅着手中那本册子。楚翊一愣,几步踱至她的身侧,微微低了头看向那册子。入眼只见字迹缭乱,大概是有些年头的缘故,上边有很多字都模糊不清了,还有些地方的墨迹染开,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
耳边的声音让女子忽然回过神来,于是一把合上那册子,眼底夹杂着几分慌乱。
楚翊越发觉得奇怪:“这个对你很重要?”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女子说着,整个人一下又波澜不惊,仿佛之前的慌乱只是错觉。楚翊眉尾一挑,刚要讲什么,却忽然听到她用平静的声音道:“儿时的随记罢了。”
楚翊一愣:“随记?”
“以为丢了,不想在这儿。”仿佛陷入回忆里,朱心感到心里有些压抑地钝痛,然后便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恍若自语:“当年写它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看簿子上的笔痕深深,墨被水迹晕开,想着,那时候似乎是很难过的……”
五指握起,指节发白,随后话锋一转,她下颌微扬:“其实有什么可难过,我一把长剑饮了那么多血,便是当时无法忍受,但终究是活了下来。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她的眼神瞬了一瞬,略略染上些暗色,之后便是凉,冰寒彻骨的凉,于是所有阴晦在那一刻统统被掩到了冰面下边去。冰面上映着火光灼灼,她扬手,簿子随着那个弧度便落到不远处的火堆里去。火舌舔上,顷刻成灰。
“无用的东西,还是烧了干净。”
火星飞起几点,落到她的衣上,却因那衣裳未干而瞬时便熄灭了。然后门口忽然灌进来一阵凉风,不远处传来震动和低低的轰鸣声,朱心一愣,旋即一惊跑向门口:“不好!”
而楚翊几乎是在同时皱紧了眉头,随着她一同提步奔向外边,可是——
咚!
一扇巨大的石门由顶上落下,带下无数尘灰和碎石块,那一刻的冲力极大,震得人几乎要跌坐地上。石门落下的瞬间朱心仍在往外冲,却是楚翊反应极快扯住了她,连连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火光点点妖异,屋里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带了些许嗡鸣,听不出那声音来向。
“谷主要来风北阁,却不事先给我来个信儿,阁中没有什么准备,怕是没招待得好谷主,还望谷主莫要嫌弃。”
楚翊向着里屋望去,下意识将朱心护在身后,唇边挂起个玩味的笑:“阁主客气,说来我今日其实是交任务来着,想给阁主个惊喜顺便领了阁主的赏金。怎么阁主却藏在暗室后面,不愿出来见我?”
“哈哈哈哈哈……”暗阁里传出一阵夸张的笑声,森然冷彻,“谷主方才说的笑话,我可还算配合?”
楚翊低笑一声:“事到如今怕也没什么别的好讲的了,不知阁主想怎样处置我们?”
话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楚翊一直警惕着怕有什么机关,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周遭始终平静,而那边也一直没有声音。
这里位于地下,到底潮气重些,顶上不一会儿便汇集了许多小水珠,一颗颗砸下来,滴在颈后发间,凉得彻骨。
朱心想了想,忽然凑近楚翊,压低声音:“若没有记错,今日该是月半,阁主每逢月半夜间都要发一次病,全靠着药物压下。这件事情没多少人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