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低着眼,搅着碗内白粥来喝。一勺一勺,朱心看似一个劲在喝,实际上,全部的心思却都放在了楚翊的话上面。即墨清确是至今未醒,不止没醒过来,甚至连动静都没有。楚翊说,他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死了似的。
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女子的动作一顿,瓷勺磕着碗壁,带出一声脆响。
不是刚刚醒来适应不了光线,也不是朱心的错觉,今日屋内的确多点了几盏灯,于是室内满眼拨不开的光色就这么碎在她的眸底。
“他到底怎么了?”
楚翊从未见过这样的朱心,或者说,他从未在朱心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几分复杂,几分恐惧,更多的是担心。他从未见到她有过担心,哪怕是生死之际。
对着这样的她,他半句别的也再说不出。
“没怎么。”随口一答,楚翊轻咳一声,“好吧,他确是有些危险。地动之时,一块碎瓦从他背后斜插进去,离心脏只差一分。只要那块碎瓦再往左一些,他或许便真的醒不过来了。却还好他命大。”
闲闲几句扯开这个问题,楚翊瞥一眼身前女子,见她缓和了情绪,不禁松一口气。
而另一边,朱心低了眼,继续舀着粥,却没有心思再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翊讲着话。
起初,楚翊以为她是真的不再关心这个,只想与他闲聊。却是几句之后,忽然发现,她扯来的话或许多,却是每隔几句都要将话题引回即墨清身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带了满满的关心。
“你很担心他?”
若是以往,她一定会否认。
不管心底怎么想,对于感情一类,她总是习惯否认。
然而今次,她只是不明显地一顿,旋即轻笑开来:“若不是他,我大概已经死了。”
虽不算是直接的回答,却也是默认了他的话。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楚翊于是微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刚刚回神,便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
“你的医术似乎很好。”朱心沉吟片刻,“你可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你不是来杀他的吗?”
言语快于脑子,楚翊就这么脱口而出。
放下粥碗,朱心抚着榻边站了起来,脚步虽慢,却走得很稳,半点儿不像是躺了几天浑身虚弱的样子。她走到桌边,倒半杯温水,想了想,抬臂覆手,水就这么泼在地上。
楚翊见状有些莫名,却是半个字没有问得。这个人,她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要说什么自然会说。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我把水给泼了。”朱心续了半杯,“其实,我倒水的时候,是想喝的。虽然吃了白粥,却还是渴,也是在吃粥的时候才发现,我还是想喝水。”
“嗯?”楚翊轻声应着。
然而,朱心却忽然变得静默。
烛灯微跳,朱心加了些油进去,拿着签子拨了拨灯芯,于是火光里迸开噼啪一声轻响,几点星子落入灯油里消失不见。仍是极轻极缓的动作,她做着做着,忽然便笑了出来。
“很奇怪吧?如果我不说,你便不会知道这是为什么,却定会对此有所猜测。可我这么做,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随手而已。”
朱心转回身子,眼底带着不自知的困惑。
“我很想喝水,但刚刚,也是真的很想泼掉那杯水。我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虽然我也明白,自己其实是该杀他的。也许矛盾吧……楚翊,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也并不那么好奇。”
她说自己并不好奇,也从来知道,好奇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有些时候,那些看起来知情识趣的聪明人,他们对一些事情并非真的不好奇,不是不想知道答案。只是害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于是不去多想。
“也许是这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也没有办法告诉你。”将杯子放回桌上,朱心道,“可我现在,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伤势又是如何。至于其它的,我们以后再谈,好么。”
好么?
楚翊笑着笑着,探出口气来。
他能给否定的答案吗?
该想到的,欢颜喜欢那个人,朱心看似与她毫无相似之处,用的却到底是一颗心,而情这种东西,从来存在心里。既然是同一个人,拥有着同样的感情,即便是分属两个意识,但真的能够完全分离开来么?
他早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却不想,即便是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她也还是选他。
说不出宽慰的话,楚翊将即墨清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说得很是详细、极为清楚,半点没有隐藏。虽然说完之后,他看见她的表情,又想,也许应该把他的伤势说得轻点,也许那样,她投入的感情便能少些。再想,也许他该把自己为她做的事情也讲出来,兴许那样,她便能将望着那个人的目光也分他一点。
却是最终没有说出些什么来。
尤其是次日,看见将将清醒的她在他的榻边照料着的时候。
朱心哪里照顾过人呢?尤其,现在她的状况也并不那么好。
因为没有经验,是以,她做得并不妥帖。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离开,只是在侍女做事的时候在旁边看着,看得很是认真。
抱着沉沉睡着的茗儿,楚翊苦笑。她学东西,学得真是快啊。
将孩子放回软榻,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也是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