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天青,叠叠日影。
小院里传来一阵锄土的叨叨声,弯着腰费力地翻土,欢颜抹一把脸上的汗,瞥了眼身侧男子,忽然有些不平。同样是锄地,为什么她衣角手上都沾了土,狼狈至极,而他却仍是一副清澈干净的模样?
想着,欢颜佯装无意走过去,随手在他肩上拍两下:“累么?”
“不累。”即墨清为她擦擦额间的汗,“你若是累了,便回屋歇会儿吧。”
“嗯,我知道的。”欢颜笑笑,几步走回原来的地方。
接着再往他那边望去,刚一入眼便看到男子肩膀处的两个泥手印,欢颜闷闷一笑。果然,干活的人衣服就该脏一点,不然像什么干活的样子?
背对着欢颜,即墨清显得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越和她呆在一起,越觉得自己是在养孩子,毕竟她有时候的想法做法都幼稚得让人无言以对。不过么……
余光瞥去一眼,只见女子额间沾着指头印形状的灰土,面上还挂着偷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逗趣。即墨清于是继续心安理得地锄地。
总归还要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姑且陪她幼稚这么一小会儿,大概也是可以的。
不晓得即墨清的动作,顶着一脸泥巴灰松着地的欢颜满是得意,仿佛透过这新翻的地、刚洒下的种子,便看见了无数郁郁葱葱的嫩芽一样。她从没有这么开心地干过活。
说起昨日赶集买种子的事情,其实她最初只想种些好养好吃的蔬菜瓜果,可那摊贩大婶望着她,却老是念叨自家的红豆小苗多好多好。大婶说这是一年苗,极其好养,只要种下去不多年便可以长大结果什么什么的。她无奈,本是碍着银钱缺缺不想买的,却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飞来一句“红豆树下人成双,相思果处雁两行”。
那是曾经看过的话本里一句词,那个本子,讲的是个美满的故事。
正如那大婶所说的,这样好兆头又能吃能看的东西,种了似乎也不错。
这么想着,于是欢颜喜滋滋将它带了回来,只等坑挖好了便可以将它种下。接着,便只剩等它发芽,开花,结果,然后与他一起采下那些红豆果,再等着来年开花。
听大娘说,红豆豆荚坚硬无比,待红豆成熟,摇晃豆荚会听到铃铛一般的声音,且红豆不霉不蛀,可以保存许久。欢颜从来没有见过什么豆荚,以往煮粥只是买些豆子罢了,如今听见了这么好玩的事情,自然也想和他一起看看。
欢颜很喜欢那句话——相思树,流年度。虽然后面接的是什么“无端又被西风误”,但哪来的那么多无端呢?欢颜如是想。
这树里寄托最多的还是情思。
“如今我们住在这个地方,你种些瓜果蔬菜还情有可原,但这红豆……你种它做什么?”即墨清带着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站在她的身后,“毕竟我都与你在一起了。”
听出他话外的揶揄,欢颜于是背着即墨清翻个白眼。
从前明明是那样冷彻的性子,现在怎么越来越恶趣味了?每天除了教书便是取笑她,似乎从这里边能得到极大的欢娱一样。这个人真是恶劣,哼。
这么想着,欢颜慢慢拍实树苗旁边的土壤,随后站起转身,环臂做思考状:“这个你就不懂了吧?我种这个,是因为等它结果之后,我们可以拿它来煲红豆粥,煮红豆饭,熬红豆汤,做糖水,它还可以,还可以……”
即墨清挑眉:“还可以什么?”
“还可以……”欢颜把心一横,“你不是喜欢下棋吗?一副棋子怪贵的,我们现在可是穷人家。所以,我可以给你画个棋盘,等红豆结了果,我们就拿绿豆红豆替了黑白两子,又能消遣又能果腹的,多好。”
她满脸的神气,看得他却是噎了一噎,良久笑着摇头叹开:“这样倒也不错,别有一番乐趣,说得我还怪期待的。可这豆子极轻,若是被风吹了去,又怎么办?”
“不是下棋么!若是那样,便算我赢了,豆子该你收,记得一粒一粒把红豆绿豆分开来。”欢颜理所应当道,“若是有意见,你就自己煮粥!”
“依我如今景况,吃喝全赖着女侠你,讲话都不敢带个不字,何来意见一说呢。”即墨清叹到一半笑出声来,“都听你的。”
“嗯。”
抿着嘴应了声,欢颜继续蹲下身填土,她眉眼盈盈,满心期待。
小红豆树,你一定要快快长大才行。
而至于种你的意义么……
他不说,我也不说,这才公平。
次日傍晚时分,即墨清趁着欢颜煮粥的时候在那树苗旁边又挖了个坑埋下棵苗。因为匆忙,便是细心也还是埋得较她浅些,但真要看起来,也是不错了。
顿了顿,即墨清笑笑,反身回屋。
小树苗随着风抖了抖头上嫩叶,屋内隐约传来一个声音轻柔。
“方才你是去哪儿了?我菜都炒好了两个,你却才回来。”
而男子言语带笑:“没去哪儿,给你的种子们浇浇水而已。”
“这样吗?”
“嗯。”
嗯,顺便再种了株树苗。院里都是菜果,若只有单单一颗树长在这里,委实孤单了些。倘若来日,它们能发成两棵大树,那么,一棵是你的相思,一棵便是我的陪伴。总要有两棵树相互依偎,方能避过风雨流年,走得长远。
此时的林镇安稳,外边却不甚太平。
却说自祁鸢带着楚翊和朱心逃离风北阁之后,阁主并没有立刻